“殿下聖安!”
“殿下聖安!”
……
“孤安!”
廳堂中一眾官員,跪坐於自家席位,低頭躬身給太子劉據行了禮後,太子劉據一眼便瞧見了任平和衛廣的座位異常。
按照任平和衛廣資歷,誰坐左垂首都無可厚非。
但據現在二人職務,年齡,以及整個大漢尊老的風氣而論,任平此時位置,放到衛廣身上,方才沒有異議。
按照任平往常的行事風格,太子劉據不認為其會真的那般不知趣。
但眼下座次截然相反,太子劉據不必問,便可知先前定然是衛家有意為難任平,其未低頭,方才有了如今這個局面。
根據其前兩日呈上來的軍報,最多三日,商將軍的四萬騎兵,便可全面接管酒泉。
廳堂中的大小官員見此,不少人臉上皆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就在任平漫步準備出廳堂,回去聽歌舞之時,忽然被趕過來的小宦官叫住。
若是先前,他們還不怎麽害怕太子,但自巫蠱之禍後,整個大漢臣民都看明白了,他們的這位太子,可不是如其表現的那般,只會一味的退讓寬厚。
如果稍後他與任平一旦達成了某種共識,那對於這些冀州官員來說,可比自家死了爹娘還難受。
說到興起時,被突然打斷,任平自是有些懊惱的。
任平說到此處,神情興奮,正欲繼續詳談,卻是被太子劉據突然打斷。
………
“殿下仁德,萬民之福。”
“殿下仁德,萬民之福。”
眼下匈奴的動向,也正是按照臣這個猜測進行的。
“任卿盡管直言,但有所需,孤亦在此!”
“殿下這般器重任校尉,何不讓其發表一番高論?”
“癡心妄想!”
………
任平緩緩起身,環顧四周,先對著太子劉據身施一禮,後又衝衛廣老將軍拱了拱手,方才接言道。
“兩軍對戰,籌算乃是必要,孫子兵法有雲:勝可知,而不可為。
衛廣答應的這般痛快,一方面是因為太子劉據就在上面看著,另一方面,其也為方才任平言語中,展露出來的才智所說服,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太子劉據聽到此處,不禁大怒,其一拍桌案,嚇得一眾廳堂內官員,不由的哆嗦了起來。
他們絲毫不懷疑,如果這個時候自己跳出來對著任平雞蛋裡挑骨頭,那任平會如何他們不知道,自己肯定會被太子劉據即刻嚴懲。
再則不管二人如何鬥,都有一個大前提,是得打贏這場仗,所以衛廣並不排斥,優秀的戰略,戰術,也不管這個戰略,戰術,是誰提出來的。
衛登此時跳出來,行為自是失禮,莽撞的。
“任將軍,盡管相問,某知無不言!”
“老將軍言重了!”
廳堂之中,一眾官員,大臣,雖然對太子殿下的命令,感到詫異,但卻並無異議,尤其是冀州官員,他們可不想讓任平繼續再出風頭了。
任平聞言,拱手施禮,以示無妨後,便繼續說道。
那盤點心,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諾!”
可其身為太子,相比於那些,他更注重,該如何擊敗匈奴,取得一個能讓自己父皇劉徹滿意的戰果,
給三郡,四城的受迫害百姓一個交待,盡快班師,減少錢糧消耗,減輕關內百姓的整體負擔。 可奈何,他們一則人微言輕,二則任平所言句句在理,現在又沒有開始實際訴說戰術,戰略,這些官員就是有膽大不怕死,敢為先的人,也找不到反駁的點。
衛廣之言,自是有所保留,雖然在場的冀州官員,沒有膽量和機會去與匈奴人相通,但近年來,投敵匈奴的,可不再少數,衛廣和太子劉據對此還是不得不防。
“今日軍議便先到此,諸君自去,孤要好好思慮一番。”
就太子劉據而言,其自是相信任平能力的,也知他不先言語,是在給自己面子,給衛家臉面。
大家都不說話,其也不催,甚至還擺了擺手,讓身旁的宦官給自己和任平,衛廣,一人上了一盤點心。
這裡面其卻是佔了便宜,任平先說,不管制定的戰術,戰略有多好,只要衛廣能夠厚著臉皮,照貓畫虎,其便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昨日任平赴宴,他們以為其少有禮數,乃是他故意跋扈,今日再一看,大家確定了,不是任平跋扈,而是這家夥真不懂禮數。
即便咱們這樣極大可能,一段時間尋找不到匈奴主力,看似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實則匈奴主力在牽扯咱們的同時,因為我軍持續在草原橫行,他們牛羊便不能及時放牧,交配,下崽。
“殿下仁德,萬民之福。”
尤其是在知道我大軍即將北上的情況下,匈奴那邊穩定軍心便成為了重中之重。”
任平此時出言,隻表明了一個信息,衛家的“挑戰”,他接了!
這些戰略,戰術,都是他在沃野城中時,面對匈奴大軍,日日構思,反覆演練出來的。
“眼下孤大軍三萬余人,已然集結在了西河郡,光祿大夫,鎮北將軍霍光的隊伍,也到了五原,酒泉距離長安偏遠,禦史大夫,平西將軍商丘成的隊伍,還未進入酒泉郡境內,亦是情有可原。
“諾!”
其此時又才洗了澡,還沒吃早飯,正是饑餓,故而便也不客氣,來者不拒,一盤當中的五塊糕點,被他三下五除二就吃了個乾淨。
一眾官員,包括任平,衛廣在內,皆在其代領下,齊聲給太子劉據拍了一記馬屁。
末將不才,同此番匈奴兵馬交過幾次手,算是知敵,卻不知己,衛老將軍自出長安一直暫代軍務,想必是知己的,故而稍後臣不才,還要有許多關於我軍問題,請衛老將軍賜教。”
“稟殿下,吾雖年老,耳目不便,亦聞聽任將軍的大名,領兵統帥,事關戰局成敗,若任將軍真有高見,吾絕非不知老之人。”
別看方才太子劉據所言,說得火急火燎,但等其言罷後,姿態怎麽看,也看不出一點著急的模樣來。
大家皆是清晨便受了太子殿下的召喚,聚於此處,都沒用餐,等了任平那麽久,眾人腹中早就是饑腸轆轆。
根據臣的推演,匈奴的這個戰略,有一個根本上的漏洞。
看模樣大家都還得挨上一段時間,但是他們見任平吃的那麽香,除了面露鄙夷外,也在暗地裡吞咽口水。
論給上位者歌功頌德,廳堂之中沒有比冀州刺史方理更在行的了。
眼下正值春季,乃是匈奴一年一度,放牧下崽的時候。
且渠與當戶最大的不同,便是對王上的忠誠問題。
其好歹也是寒門出身,如此不知禮,豈能不被一眾官員笑話?
任平在沃野城,天天吃高粱米飯和胡餅,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精致糕點?
“呃~”
若是正常情況,臣猜測匈奴的作戰策略,是先率兵南下,劫掠我邊境一番,在咱們大軍到來前,便主動撤走。
馬屁過後,冀州官員便沒了動靜,好似消聲滅跡了一般。
父皇命孤為三路大軍之主帥,戰報又稱匈奴大單於狐鹿姑的部隊,便是從朔方境內撤走的。
“臣的策略便是,將計就計,匈奴人想拖咱們,咱們就給他們拖,只不過具體該怎麽拖,卻是要變一變。
“我軍現在的糧食,足夠支撐正常用度三個月,後續糧草已經從長安出發了,以我軍正常行進速度來推測,一個月之後,第一批糧草便可運到軍中。”
衛廣聞言,和太子劉據對視一眼後,沒有太多遲疑,便直接做了回答。
衛廣的言語,將廳堂的氣氛推至了**。
然不管是籌算或演戰,首要前提是知己知彼,若不然只能淪為紙上談兵,貽笑大方。
其意已然很明顯了,只要你任平接下來說出的戰略,戰術,比自己強,那他就退位讓賢。
這點心看模樣,和饅頭差不多,但裡面卻包了餡,任平本以為會是什麽肉餡,菜餡,算是一種另類的“包子”,不曾想其咬上一口,餡竟然還是面,只不過這面微甜,還帶著一股子茶香,吃起來極為可口。
冀州官員沒得辦法,只能如坐針氈一般,繼續聽任平的策論。
當然這只是臣的一個大概策略,想要實施這個戰略,還有許多具體問題要解決,且匈奴此番南下,不是一部一族,我方的其他兩路大軍,會面對什麽情況,又要達到怎樣的戰略目標,以及是否需要咱們為他們制定大戰略,還是由他們現在領軍主將自定,這都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太子劉據處處給予任平不同旁人的優待,著實把衛登氣得不行。
於公於私,孤這一路大軍,都是三軍主力,即是主力部隊,戰略戰術更要明確,以達三軍之表率,孤今日召集爾等,便是要爾等拿一個章程出來,大軍每拖一日,耗費的錢糧,都是我大漢子民的血汗。”
雖然太子殿下不通軍務,但是有了他這句話做保證,直接把廳堂中,冀州官員們,僅剩的希望火苗,給毫不留情的碾碎了。
任平將皮球踢了回來,在太子劉據的注視下,衛廣沒有絲毫含糊,直接點頭答應。
狐鹿姑大單於帶著七八萬士卒,十幾萬牧民,很快就會遇到糧食危機,軍心不穩,著急和咱們決戰的便是他們了。
但衛廣,衛步,以及太子劉據,並沒有就此斥責他,反而和在場官員一樣,皆將目光投注到了任平身上。
太子劉據對此倒是覺得無所謂,早年間,他在漢武帝賜予的博望苑中,往來結交論政之輩,從著草鞋的販夫走卒,到任氣橫生的遊俠健兒,再至各方學士,世家子弟,應有盡有,故而早就對任平這等行徑,是見怪不怪了。
若不然,縱是狐鹿姑大單於本身麾下有數萬士卒,一旦那兩萬人鬧將起來,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就在廳堂中,包括太子劉據在內,都在猜測任平會不會吃衛廣的這記激將法時,其的突然開口,給了大家一個蓋棺定論。
“諾!”
僅是衛登的跳腳,還不足以讓任平做這個出頭鳥,緊隨其後的衛廣幫腔,才是重中之重。
誰曾想劉據只是掃了一眼廳堂,眉頭都沒皺,便緩步坐到了主位,開口便是軍務正事,一點沒有摻合方才座次糾紛的意思。
“孤方才失儀了,任卿請接言。”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匈奴那邊,原左賢王波爾多的麾下近二萬人,因為先前和臣在沃野城下耗得時間久了,已然沒了歸去的牛羊,此時其並入狐鹿姑大單於麾下,吃穿用度,皆需要其來補給。
故而依照此推斷,臣以為狐鹿姑大單於,在接收了手下封王的二萬兵馬後,不僅不會苛責他們,反而會為了更快的得到他們效忠,提高對他們的糧餉待遇,即使不提高,亦不會減少。
他們的戰略目標,是避我軍之鋒芒,如果我軍此時入草原深追,他們便只能一直逃,等到我軍人困馬乏,糧草不及之即,再趁機殺個回馬槍,一舉擊潰我軍,以至於使我大漢短時間內,再難組織起大軍攻伐他們,使得酒泉,五原,朔方,乃至整個冀州都成為他們劫掠的後花園,可以隨時南下。”
任平說到此處,望向衛廣和太子劉據,二人皆不約而同的點頭以示讚同。
以臣之見,咱們大軍進入草原後,穩扎穩打,步步為營,不冒進,又一直保持行進,搜索的態勢,時刻維護後勤保障的穩定性,確保無論何時,咱們大軍都不缺糧。
“匈奴多食牛羊, 吃不慣咱們北地的高粱米和小麥,他們此次從朔方,酒泉劫走的財物雖然多,但唯獨缺少了必備的牛羊。
至此,咱們就可以利用其急迫之心,或是繼續拖著他們,消耗對方的糧食,精力,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標,或一戰定乾坤,幾方合圍,一舉消滅他們的有生力量,活捉狐鹿姑大單於!
一眾官員,都等著看太子劉據是會為衛家主持公道,還是繼續給任平站台。
“臣接下來的對於匈奴狐鹿姑大單於所部的戰略,需要先詢問一下衛老將軍和殿下,我軍現在此番北擊匈奴,帶了多少糧食出長安,足夠我軍用多久,這裡面可不包含咱們後續運輸過來的,還望衛老將軍和殿下,如實相告。”
他這裡順坡下驢,廳堂中的一眾冀州官員,卻大多品出了不對之處,雖然現在衛廣表現的還不明顯,但隱隱已經有“背叛”他們這些人的意思了。
左賢王波爾多的左右當戶,皆死在臣手,那其剩下統領二萬兵馬之人,必然是幾個且渠。
相比之下,衛廣和太子殿下,便要斯文的多,任平一盤點心都吃完了,他們二人方才剛剛吃掉手中的這塊。
任平也聽懂衛廣這老爺子的“加密”語言了,其意思很明顯,就是讓他接下來的戰術,戰略,以全軍糧餉從即日起,能夠支撐三個月來制定。
出於自身利益,這些冀州官員,想阻止反駁任平的言論,都想瘋了。
“任將軍,殿下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