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蒙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停在門前。
那個披著大氅、依然罩著鬥篷的滿清人在隨從的侍候下鑽進了馬車。
那馬車慢慢啟動了。
兩名隨從騎著馬緊護在馬車的兩側。
馬車內,滿清主使鄂弼微閉著眼睛,他是滿清刑部侍郎,更是永琪的嶽丈,此次來到北京是替永琪打探大周朝的情報,而且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大周國庫空虛,錢糧不足,文官厭戰,或許自己可以輕松完成差事,順便還能給永琪一些驚喜,比方說,那個人的腦袋。
馬車很快消失在風雪中。
兩名差役渾身雪花挎著刀,對視了一下眼神,大步走向了太和樓。
.........
時近黃昏,天又下著雪,昏昏蒙蒙。
皇城各處殿宇的屋簷下一盞盞燈籠次第點亮了,由於雪大,地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乾清宮內,幾名小太監在各條通道上掃雪。
眾人隱隱約約望見幾個穿著鬥篷的人影向著這邊走來,近了,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戴權和幾個提刑司大太監。
上書房內燈火通明。
禦案上堆滿了折子,建武帝正手不停揮地批著奏折。
突然,建武帝“唔”了一聲,臉色一下子凝肅起來,往下看去,接著,他把那份奏折輕輕地合好,凝神細思。
戴權解下鬥篷掛在大殿進上書房通道衣架上,疾步輕聲走到門外探頭探腦同裡面的大太監打著手勢。
建武帝的余光感覺到了,沒有抬頭,卻開口問道:“是戴權嗎?”
“是奴才。”戴權走進上書房,又對幾個太監說道:“這裡用不著你們了,到外殿伺候著吧。”
“是。”幾名太監答著退出了上書房並關上了門。
戴權疾步走向建武帝,雙膝跪下:“奴才失職,北鎮撫司的探子在太和樓失蹤了!”
建武帝兩眼閃出光來。
戴權:“老奴請旨封了太和樓,北鎮撫司的探子估計還在那裡,這件事一定有太和樓的人參與,只要抓住此人,就能知道鄂弼見了誰。”
建武帝歎了口氣,“太上皇那兒傳話來了,說是年後冊封他為義忠郡王。”
戴權不敢再說,慢慢低下了頭,皇帝口中的“他”是廢太子、義忠親王唯一活下來的兒子,太和樓就是他的產業。
“慢慢查吧。”
“是。奴才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建武帝拿起了那份奏折,翻開了封面:“據廣東巡撫奏報,粵海將軍鄔家近期頻繁接觸西夷人,從其手中購入了大量的火器,說是替賈琥的勇衛營購買的裝備。這件事鎮撫司為什麽沒有上奏本?”
戴權:“回陛下,據奴才所知,賈赦在其中出力不少,不僅親自寫信給粵海將軍,更是請牛繼宗以兵部的名義去了份公文。第一批五百杆西夷火銃是搭江寧織造局的貨船北上揚州。”
“甄家?”建武帝默然了,賈家、牛家和甄家、鄔家竟如此上下默契,這使他欣慰,也使他難以接受。
心裡翻騰了好一陣子,建武帝突然問道:“京營怎麽樣了?”
戴權猶豫了一下,“有了賈政的親筆信,王子騰基本上掌握了三千營,只是.....”
“怎麽了?”
“五軍營的謝瓊說,說賈政代表不了賈家,他麾下的騎營不會聽從王子騰的調遣。
” 建武帝先是一怔,接著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京營勢力錯綜複雜,五軍營勳貴們共同掌控,三千營是賈家的勢力范圍,神機營則是被太上皇的心腹掌控,王子騰這個京營節度使(紅樓夢官職)可以說是個徹頭徹尾的傀儡,不能說他無能,而是因為他不像賈演、賈代化和賈代善那樣是憑借著軍功上位,一無軍功,二無德威,僅靠著一個身份壓不服這些身後有靠山的驕兵悍將。
更何況這些人曾經效忠與廢太子,或許京營該裁撤了。
建武帝站了起來,踱了幾步:“遼西的軍馬不是到了嘛,讓謝瓊送去,告訴他,不用回來了。”
戴權又猶豫了,說道:“這,恐怕不太好吧。”
“呵!”建武帝冷笑了一聲,“他不是說定城侯府世受賈家恩惠嘛,賈琥正需要人幫忙訓練掌控勇衛營,他應該感謝朕才是。”
戴權怔住了,建武帝略想了想,“這樣吧,升他為參將,負責勇衛營騎兵訓練等事務,至於是否留在勇衛營,讓他自己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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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禮賓院。
這兒也是燈火通明。
鄂弼這時一個人坐在書房內,書案上擺滿了禮單,送禮可不是個簡單活兒,不僅要投其所好,更要選好時機,過兩日便是冬至了,漢人覺得冬至節氣是陰陽二氣的當然轉換,是上天賞賜的福分,不僅要休沐放假,宮裡更是要舉辦慶典“賀冬”,並且皇帝還會賞賜群臣,大臣們之間也會相互送禮,以示祝福。
一張張仔細看著,其中一張禮單將鄂弼的目光吸住了,想起太和樓所聞,拿起筆在墨池裡掭了掭,在禮單上添了七個字:千年老山參一支,頓了頓,提起筆在禮單上畫了一個“×”,兵部尚書王鶴堂是個極為孝順之人,老山參正好給他老母親治病,多了反而不好。
就在這時,棉簾掀開一角,滿身雪花的副使走了進來,稟報道:“剛得到的消息,漢人皇帝下旨從薊州、山海關各抽調三萬兵馬增援大同、宣府兩鎮,還調撥了十萬石糧米。”
鄂弼點了點頭。
副使猶豫了一下,又道:“突襲大同軍的計劃失敗了。”
鄂弼氣得一拍桌子:“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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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揚州, 鹽商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天早就黑了,鹽政衙門大門前來吊唁的人都站滿了,卻被那兩扇緊閉的朱紅大門擋在外面。
兩天了,始終沒人能踏進這扇大門。
不遠處對面便是一座酒樓,這時二樓臨街的一個窗戶推開了,穿著便服的汪總商慢慢站了起來,目光之中滿是複雜之色,甚至還有著一絲擔憂和恐懼,蕭總商、黃總商、馬總商坐在臨窗的椅子上,都驚惶地望著那座緊閉的大門。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注目望去,汪管家瘋抽著馬向這邊馳來,馳到酒樓前猛勒韁繩飛身下馬,一邊高喊:“老爺!”一邊向二樓奔去。
汪管家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上來之後直接衝進了包間。
汪總商臉一沉:“什麽事,這麽慌張?”
汪管家驚惶地望了望對面的鹽政衙門,連忙趨上前去,“進、進兵了,城門也被封閉了。”
汪總商頓覺不妙,“快!去府衙!”
“門、門開了!”馬總商喊了一聲,所有人都引頸遠望。
右邊那扇側門打開了,一隊衙役左手提著燈籠,右手提著長槍跑了出來,把等在門口的各府管事往兩邊趕:“去!去!擋道怎麽著?快讓開!”
一陣馬蹄聲傳來,林三一馬當先,領著十名親兵走在最前面,賈琥面似寒霜端坐在馬上,他的身後是二三十名彪悍的親兵,所有的人腰間都系著一條白色的孝帶。
蕭總商一顫:“程、程.....”
眾人驚疑地望去,姓程的竟騎著馬跟在賈琥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