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呵呵一笑。
“你這笑容很欠揍你知道嗎?”
面對這個琢磨不透的家夥,陳笙有些生氣:“這都什麽時候了,有什麽計劃趕緊說!”
楚秀撇撇嘴,沒再繼續賣關子:“有人曾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一隊幾乎窮途末路的士兵,面對佔絕對優勢的敵軍,圍繞著一條大河反覆橫跳,最後逃出升天……”
陳笙在腦子裡思考了很久,最後汗顏道:“我自認讀書不少,從未聽過這樣一場戰役。”
楚秀突然間起身,回頭衝著他又笑了:“我翻遍史書也未找到這場仗……”
“找到了,他們在那邊!”
在他起身的同時,也等於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眼看著箭矢飛來,楚秀衝著幾人道:“渡河,今天我們就來個四渡洛水!”
……
東方太白現,一夜將盡。
洛陽的守軍被折騰夠嗆,不過他們也不是蠢貨,在發現楚秀是在帶著他們繞圈子以後,就開始了兩頭堵的策略。
“孫賊,聽能跑啊,一會兒老子把你們的腿一根根打斷!”領頭的將軍恨得咬牙切齒。
南岸和北岸都是守軍,楚秀幾人被徹底堵在了木橋上。
“一隊,兩隊……”
楚秀沒搭理對方,居然開始數橋上的人數。
“哼,別數了,這裡有三百人,你們三個無路可逃了!”
“哦,三百人啊,那看來又要立下大功了。”楚秀說完看了眼洛水的上遊。
在他成功吸引了大批守軍注意時,陳笙已經悄悄離隊,此時不知道從哪偷來了一艘快船,正朝著他們的方向順流而下。
“各位軍爺,我就不陪你們玩了。”
楚秀衝著他們招招手,隨後帶著幾人一躍而下跳入洛河。
不多久,從水裡冒頭的幾人正好趕上前來接應的快船。
“放箭,放箭,傳令下去,調集周邊所有船隻……”負責抓捕的將軍暴怒異常。
“將,將軍,有些不對勁!”
“嗯?”將軍這才注意到,木橋邊上似乎灑滿了……桐油?
“不好,快撤?”
他話音剛落,只見已經乘船遠去的楚秀,適時送上了一隻火箭,整個木橋瞬間點燃。
三天后,函谷關。
作為三秦東出的軍事要塞,似乎只有那高聳的城牆還殘留著幾分大唐往日的雄風。
江寧和一眾千牛衛都換上了便裝,一副行商隊伍的打扮。
此時他們已經不足二十人,其中好幾人都受了傷,想來這幾天他們過得也不輕松。
“哼,我早就覺得那小子不靠譜,殿下這兩天我們碰上的襲擊不減反增,那家夥就是這麽給我們斷後的?”
郭銘用繃帶挎著受傷的右手,左手拿茶杯時被燙了一下,於是憤憤然把氣全撒在了楚秀身上。
江寧斜眼白了他一下,“你是在怨本宮?”
“末將不敢。”察覺自己失言,郭銘趕忙起身行禮。
“欸,你們聽說了嗎?”
“洛陽那件事嗎?現在據說入城都要嚴格檢查,整個中原都風聲鶴唳……”
隔壁桌,幾個同樣行商打扮的漢子,正在小聲議論著什麽?
江寧又瞥了郭銘一眼,這家夥倒也不傻,立馬拎著一壺酒湊了過去:“幾位,在說什麽呢,我們前兩天才從洛陽過來,沒聽說有什麽啊?”
“那是你們運氣好,
正好躲開了,誒呦你是不知道這兩天……” 片刻後,郭銘黑著臉回來,他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依舊如實道:“那小子還算有點本事,巧妙利用地利,坑死了幾百號追兵。”
江寧慢慢悠悠的喝著粗茶,適時評價了一句:“故意鬧出這麽大動靜,他這是在向我展示拳頭啊……”
“殿下……”郭銘神色很不自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而且,豫王殿下被人刺殺了,就在這幾天。”
“哦。”江寧沒有絲毫的驚訝,語氣平靜到讓身邊人脊背發寒:“當日我從城裡逃出來時,王兄就已經遇害了。”
郭銘咽了口唾沫,從那天到現在,他始終沒敢問發生了什麽,聽到這話以後,他更加不敢問了。
名義上他作為長安方面來接這位公主回家的禁軍護衛,可他連這位公主究竟想幹什麽都看不懂。
又或者說,真正想做些什麽的,是在長安大明宮裡面的那位……
江寧卻突然有了一絲笑意,好奇的看著他道:“郭將軍,你不會是覺得,那家夥冒著上千人的追兵,又越過洛陽上萬的守軍,去把王兄給刺殺了吧?”
“哈哈,殿下說笑了,那家夥又不是神仙。”郭銘笑得有些尷尬。
楚秀在遠處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事實上,他們昨天就已經到了函谷關,但一直沒有現身。
“這位郭將軍對你怨念很深啊。”陳笙在旁評價。
楚秀點點頭,“在到達長安之前,需要先把他解決,否則始終是個不確定因素。”
陳笙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我說錯了,應該是你對他怨念很深。”
“談不上怨念,只不過是扮演好‘金梧衛’校尉這個角色罷了。”楚秀倒是沒隱瞞。
“就這麽簡單?”陳笙疑惑的看著他,“我怎麽覺得,你對他的惡意,不像是偽裝出來的?”
楚秀哈哈一笑,“咱都在想辦法謀殺人家了,這惡意能是裝出來的?”
見他不願意多說,陳笙也不再詢問。
他明白,這家夥身上的秘密,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多。
當初,作為地方上押送那批囚犯的捕頭,陳笙看過所有人的檔案,但唯獨缺失了一人!
客棧內,平日裡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行商隊伍,也是難得的放松,不知不覺就多喝了幾杯。
有人埋頭痛哭,說跟了自己三年的侄子,上個月被土匪殺了;有人義憤填膺,痛斥朝廷無能,讓一群閹人擅權專政……
江寧一夥默不作聲,默默地聽著這些民間最真實的聲音。
“情況不對,抓緊離開。”江寧不動聲色,壓低聲音衝著郭銘小聲道。
郭銘微微一愣,沒有絲毫猶豫,衝著眾人平靜道:“都吃好了沒,吃好了收拾東西,李掌櫃等著收貨呢。”
“老哥,這世道,能相逢就是緣分,別急著走啊……”
剛才打探消息那桌,一個頂著酒糟鼻的男人,顫顫巍巍朝著他走了過來。
郭銘衝著對方抱拳一笑:“趙老哥,主家那邊催得急,等到了長安再敘。”
“那就不打擾老哥發財了。”酒糟鼻衝著他擺擺手,“不過,也不差這一碗送行酒不是。”
“謝過趙老哥了。”
郭銘不想再被糾纏,接下對方手中的酒。
就在他仰頭要喝時,酒糟鼻渾濁的眼睛瞬間聚神,背後摸出一把匕首朝著他胸口便捅。
“啊~”
匕首連帶著右手落地,緊接著便是酒糟鼻慘絕人寰的叫聲。
郭銘不以為意,甚至又衝著酒糟鼻舉起那喝乾的酒碗:“酒是好酒,但趙老哥你這行事可就不算仁義了。”
此時,整個客棧都變得劍拔弩張。
“諸位,錢是永遠也賺不完的,可命是自己的。再說,我們手上也沒什麽值錢的貨物,不要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郭銘語氣從容,甚至示意手下先收起那還在滴血的刀。
“哼,能用上這可斬千牛的官刀,怕是這‘貨物’價值連城吧?”人群中有人一聲冷笑,顯然不打算就此作罷。
遠處,陳笙又看了眼楚秀,“不打算幫忙?你就不怕這麽久的謀劃打了水漂?”
“用不著,千牛衛畢竟是皇帝禁軍,這點小場面還是能應付的。”楚秀語氣平淡,始終盯著客棧內的動靜。
“這位江寧公主究竟做了什麽, 到底是什麽人想殺她?”
聽到這話,楚秀的眼中居然泛起了些許憐惜,悠悠道:“世人口中的紅顏禍水,或許……現如今整個天下都想殺她!”
陳笙環顧四周,心中疑慮更甚:“可函谷關已經是朝廷控制的勢力范圍,什麽人敢在這裡刺殺?”
楚秀看向他,笑得有些古怪,“你不是已經說出來答案了。”
“嗯?”陳笙歪著頭微微一愣,隨後表情變得更加難看:“如果真是那樣,你的押注不還是打水漂?”
“不會。”楚秀似乎並不擔心,“只要讓這位公主活著回到長安,一切就都不是問題。畢竟,人家可都是體面人。”
“但願如此吧。”
“咳咳……”
另外兩名捕快,一臉無語的看著他倆:“楚哥、陳哥,你們能不能盡量說人話?”
楚秀和陳笙相視一笑,看著他又道:“簡單來說,今天不用我們出手,安心看戲就行。不過,一旦離開了函谷關,接下來就得用命了!”
就在他們說話時,郭銘已經護著江寧,從客棧裡衝了出來。
兩人翻身上馬,也顧不得那些本就是用作障眼法的行商物資,徑直朝著西門而去。
逃命的、追殺者,還有莫名被卷入的真正行商,一時間整個街道亂做一團。
一直到他們都離開了函谷關,當地的守軍才姍姍來遲,收拾這留下來的爛攤子。
“真讓你猜著了……”陳笙再次皺眉。
“跟上。”楚秀沒有多說,也朝著西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