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申科這邊的話音未落,更糟糕的事情緊隨其後便接踵而至。
一道匆匆而來的身影快步跑到了機井房邊,還沒等屋裡的人反應過來,便已然從敞開的房門外奪門而入。
“師長同志、旅長同志,不.不好了!鎮子裡,鎮子裡所有的水源都.”
“.”
來人把話說到了一半便已然說不下去,原因嘛,看看地上那句已經“巨人觀”化的屍體自然就都明白了。
馬拉申科當然知道為什麽匆匆而來的這人,這名被庫爾巴洛夫吩咐下去,到鎮子裡其它幾個水源地查看情況的旅級參謀為何會如此。
事實上,也正是這名參謀如今這幅姿態,這才讓馬拉申科感覺毫不奇怪、對應了自己的猜想。
真要是有人一臉興奮地興衝衝跑來報告喜訊,說城裡其它水源地全都完好無損,那馬拉申科才得說“這他媽就奇了怪了”。
不是下面的人謊報軍情,就是你德國佬的腦子可能被門給夾過,辦髒事兒都辦得不利索。
面對著預料之內的最糟糕情況已經沒有別的什麽話好說,從地上緩緩起身的馬拉申科只是隨意揮了揮手示意收隊,再帶大夥兒留在這臭氣熏天還不通風的機井房裡已經毫無意義,該查清楚的事實真相現在已然是全部到手。
“師長同志,我知道德國佬這是為了汙染水源,但但他們難道就覺得這樣就能阻擋我們前進嗎?未免也太可笑了點吧?”
剛剛走出機井房外沒多遠的馬拉申科,就被身後緊隨而出的庫爾巴洛夫追上。
向著師長同志連聲追問的庫爾巴洛夫看上去還不是那麽的.悲觀?
或許只能這麽形容吧,馬拉申科看到庫爾巴洛夫臉上的表情後,覺得也找不出什麽更準確的詞匯來形容了。
畢竟,單純從軍事的角度來講,庫爾巴洛夫說得沒錯,這符合庫爾巴洛夫作為一名軍事主官該有的思維方式。
但問題在於,這也不只是軍事上的問題,如果單純隻考慮軍事上的影響也根本不至於讓馬拉申科覺得頭大,而是另有原因。
對庫爾巴洛夫拋出的問題不置可否。
先是掏出煙盒給自己緩緩點了根煙,熏熏味覺、潤潤嗓子,好趕緊擺脫那似乎只有在斯大林格勒最慘烈的時候才有過的嗅覺體驗。
待到煙霧繚繞於唇齒之間,鼻孔和嘴巴裡全都在冒煙的時候,馬拉申科這才衝著身邊的庫爾巴洛夫緩緩開口。
但卻答非所問。
“我剛才問你,鎮子裡還剩下多少人口,你算出來了沒有?”
“.”
馬拉申科的問題跨度有些過於巨大,庫爾巴洛夫愣了有那麽一瞬間的功夫才回憶起來,而後緊接著開口。
“大約還剩下不到一萬八千,只是粗略統計。但按照片區和已經知道的情況來推算應當差不了太多,上下浮動數字預計不會超過兩千。”
“一萬八一萬八啊,這可就是一萬八千張吃飯喝水的嘴巴。”
“.”
饒是庫爾巴洛夫方才有些不太明白,但那隻限於當時的一瞬間。
現在聽到馬拉申科這話要是還想不明白,那他庫爾巴洛夫也別混了,早點去炊事班背大鍋吧,主力合成旅旅長這職位對他有些過於困難了。
“師長同志,您的意思.鎮子裡這一萬八千多人,要我們來負責???”
“.”
馬拉申科並未立刻開口作答,而是先吸了口煙、嘴裡吐著煙氣之余才緩緩開口。
“如果伱有更好的解決辦法那我洗耳恭聽。”
“可”
庫爾巴洛夫驚愕,在驚愕之中還帶著強烈的不安。
“可這一切又不是我們造成的,他們也不是我們的民眾,憑什麽要我們替那幫呐粹的狗雜種擦屁股?”
“因為呐粹不是人,而我們還是。”
“.”
庫爾巴洛夫一時間語塞,半張著嘴巴好似想說些什麽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更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還是馬拉申科的繼續說話打破了沉寂。
“那些呐粹在賭,賭即將要了他們狗命的對手,也就是我們還有沒有人性。”
“這是一筆無本的賭博,庫爾巴洛夫,對於那些呐粹而言是沒有本錢、免費上桌,最多只是不贏不輸、重在參與的一場賭博。”
“當他們把自己的人性道義和本該保護的民眾,就像切闌尾一樣一起做切割,連帶著那些被他們弄死的屍體一起扔到井裡之後,一切就變得無所謂了。”
“呐粹根本不在乎這座鎮子裡剩下人的死活,這些人在那幫狗雜碎眼裡只是沒多大用處,還長著張嘴空耗補給品的垃圾廢物,連耗材都算不上的東西。”
“呐粹們非常樂意用這幫廢物當做籌碼上桌,跟我們賭一把再壞也壞不過“不贏也不輸”的賭局。”
“輸了,他們失去的只是這些根本派不上用場的垃圾廢品,在他們眼裡連耗材都算不上的“生物”。”
“可要是他們賭贏了,那就不一樣了。”
“一萬八千張嘴巴放在任何時候都不是小數字,我們師的補給就算再多也架不住這麽消耗,這對我們而言幾乎是平日裡的雙倍補給消耗速度了。”
“急於攻城的紅軍先頭部隊必定不會攜帶太過充裕的補給,那些呐粹有理由下這樣的判斷,當然也判斷地確實沒錯。”
“不說多的,哪怕用這幫什麽用處都沒有的廢品拖慢我們兩三天的進攻發起時間,或者是讓我們在進攻發起後因為補給不足、後繼無力而被迫草草收場,把第一波攻勢打成虎頭蛇尾的爛仗。”
“前後兩種情況都是那些呐粹樂見其成的,這是一筆不管怎麽算都值得去做的賭博。前提是必須完全泯滅根除自己的人性和任何有關良知的東西,而那些呐粹根本就沒這玩意兒,所以他們能做到,不費吹灰之力、易如反掌地做到。”
將指間燃燒殆盡的煙頭隨手丟在地上用腳一踩,馬拉申科接下來的話語隻像是此刻的表情一般波瀾不驚。
“不光我們無法就地補給,連那些廢品也被打包甩給了我們,但那終歸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就像你剛才看到的,這裡有普通的母親和普通的孩子,就和我們的祖國與故鄉一樣。”
“聯絡政委同志,安排後勤輜重部隊攜口糧補給盡快趕到。準備在鎮子裡安排人道物資發放,多設幾個發放點分流人群,現在就行動起來,動作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