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陶謙有囑咐,趙昱從命便罷,若不從命,可由許耽自專。
然而,趙昱在聽到許耽的話後,卻是驚愕的睜大了雙眼。
什麽情況?
昨夜剛誅殺了笮融,今個兒一大早許耽又說要誅殺笮融?
到底是誰奉了誰的令?
“趙太守,你難道要抗命嗎?”許耽面有不悅。
誅殺笮融,有必要這麽驚愕嗎?又不是刀架你脖子上!
趙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見許耽似乎是真不知道劉備和鄭牧來廣陵縣誅殺笮融的事,遂道:“昨夜酒宴,笮融已被鄭都尉當場誅殺。鄭都尉言,是奉了陶使君的命令。”
許耽的瞳孔逐漸放大,雙眼也逐漸圓睜,驚愕的反問脫口而出:“笮融被鄭都尉誅殺了?怎麽可能!”
趙昱遂將劉備和鄭牧昨日來廣陵縣,又於酒宴上誅殺笮融一事簡明扼要的陳述:“許中郎,情況就是這樣,一開始昱也是被蒙在鼓裡。”
許耽的眼神,逐漸複雜。
想到先前去襄賁城時,鄭牧自稱偶感風寒要將功勞讓與郯城諸將,許耽內心就是一股抑鬱之氣在匯聚。
“鄭——子——武!”許耽咬牙切齒。
在陶謙面前替鄭牧隱瞞裝病一事,一路艱辛的來到廣陵城,就是為了取得誅殺笮融的功勞。
然而,這功勞卻被鄭牧悄無聲息的捷足先登了!
“鄭牧在何處?”許耽心中有火,連基本的敬稱都不要了,直呼其名的喝問。
話音剛落。
一個如沐春風的聲音自許耽身後響起:“牧夜觀天象,料定今日必有故友來訪。許中郎,別來無恙啊!”
許耽陰著臉回頭,連假笑也不裝了:“鄭都尉,你既然拒絕了征討笮融,為何又暗中來廣陵城誅殺笮融?”
鄭牧素衣綸巾,仗劍逸步,盡顯風流:“笮融狡詐如狐,若以大軍征討,必然會被驚走。笮融走了不足惜,然而笮融掠奪的萬余人口、三千匹馬和大量的錢財被帶走了,就太可惜了!”
“故而,牧遊說了劉豫州,千裡輕騎來廣陵城,以邀請笮融出仕豫州別駕為由,騙笮融赴宴,趁其不備將其誅殺!”
“笮融一死,這人口、馬匹、錢財,以及笮融那三千丹陽兵,自然就走不掉了。”
鄭牧說得輕巧,但聽在許耽的耳中卻是驚駭莫名。
笮融的奸詐,同為丹陽派系諸將之一的許耽,自然很清楚。
故而許耽才會秘密來廣陵城,讓趙昱配合行事。
然而,奸詐的笮融,卻被鄭牧輕而易舉的誅殺了!
是笮融太蠢嗎?
不,是鄭牧比笮融更奸詐!
想到這裡,許耽的心底,不由滋生一陣寒意。
以前不怎麽瞧得起的襄賁縣尉,不過短短幾個月,似乎變成了自己難以逾越的天塹鴻溝。
“鄭都尉,你準備如何處置笮融留下的兵馬?”許耽的語氣,下意識變得緩和。
鄭牧不假思索:“三千匹馬,一千歸劉豫州,一千歸牧,剩下一千送往郯城。三千丹陽兵,牧挑選了五百人,剩下丹陽兵同樣送往郯城。”
“至於那萬余人口則留在廣陵郡,由趙太守負責安置。”
“笮融掠奪的錢財,則分成四份,一份歸劉豫州,一份歸牧,一份歸趙太守,一份送往郯城。”
“為表誠意,送往郯城的馬匹、錢財和丹陽兵,
由許中郎代勞。” “若陶使君問起,許中郎可回復稱:誅殺笮融之計,是牧與許中郎共同謀劃。”
許耽的眼神,隨著鄭牧的方案逐漸多了驚喜。
“鄭都尉,你真要將誅殺笮融的功勞分給耽?”許耽強忍內心的喜悅,語氣也有些輕微的顫抖。
鄭牧大笑:“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許中郎勿疑!”
有心在許耽面前樹立恩威的鄭牧,自然不會吝嗇分享功勞,更何況這些兵馬、錢財本來就要送往郯城,如今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
見鄭牧是真的準備將功勞分給自己,許耽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喜悅:“鄭都尉妙計誅笮融,耽佩服。待回了郯城,耽必在陶使君面前替鄭都尉美言。”
讓許耽跟著於茲去接收兵馬錢糧,鄭牧則是留在了內堂。
趙昱斂容:“鄭都尉,可還有要事詢問?”
鄭牧點頭:“趙太守治下的廣陵郡,吏民殷富,牧頗為欽佩。然而牧自下邳入廣陵,沿途所見兵備卻是稀疏,故而生疑。”
趙昱捋髯而笑,頗有些自得:“兵備稀疏,是因為昱還兵於民;廣陵殷富,除了地處偏南少戰禍外,亦有昱重農桑、興水利的功勞。”
“昱以為,廣陵兵備耗費太甚,不如將其用於農桑水利,造福於民。”
鄭牧蹙眉。
若是太平盛世,趙昱的執政方針堪稱仁政典范,能讓吏民殷富的官,才能稱得上是賢官。
然而亂世之中,疏於兵備,卻是取禍之道。
“趙太守,恕牧直言。”鄭牧微微拱手一禮:“以民為本,不僅要重農桑水利,亦要精於兵備。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啊。”
“廣陵少戰禍,是因為之前的戰禍多在淮河以北,然而如今淮南局勢動蕩,袁術殺揚州刺史陳溫屯兵九江郡,又自領揚州牧。”
“袁術此人,雖然是四世三公袁氏之後,但其行徑卻跟匪類無甚差別。”
“昔日袁術為南陽太守時,橫征暴斂,揮霍無度,士民皆受其禍。”
“如今兵敗入淮南,又見廣陵殷富,牧料袁術,必定會心生歹意。”
“牧又聞,袁術欺陶使君兵敗頹勢,在壽春自稱徐州伯,有意替陶使君治理淮南縣鄉,與下邳陳氏也多有仇怨。”
“若袁術遣將劫掠廣陵郡,趙太守又該如何抵擋?”
“慢藏誨盜,冶容誨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牧請趙太守,慎思!”
趙昱的笑容逐漸凝滯。
想到笮融也曾惦記廣陵的錢糧,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
若袁術真的遣將劫掠廣陵郡,兵備稀疏的廣陵郡,如何抵擋?
想到這裡,趙昱肅容行禮:“若非鄭都尉提醒,昱幾成廣陵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