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開始時還能喊清楚口號,能辨別敵我。等到有個殺懵了的人喊錯對方的口號,場面頓時亂了起來。
戰到最後都所剩無幾,後來那幫蒙面人率先撤走,留了一地的屍體,連袁家車駕也不管不顧了。
攻擊車駕的蒙面人剩下五人,都松了口氣,殺了車駕中人,就完成命令了。
領頭的扯下遮面布帛,深呼吸幾口氣,戴口罩太憋氣了,還做拚殺的劇烈運動,這誰受得了。
他手持利刃,一步步走向車駕,冷笑道:“在下五原李肅見過袁太仆,奉董太尉之命,特來送汝上路。”
他連說了幾次,都沒有人回答,車內反而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車子還在微微顫抖。
李肅幾人面面相覷,露出奇怪笑容,好像發現什麽了不得的事兒了。
李肅抓起一根插在地上屍體身上的短矛,伸過去挑開車門,裡面是個老頭正在瑟瑟發抖,穿著袁基慣常穿著打扮,卻不是他本人。
李肅一把拽出老頭,氣急敗壞道:“老庸,袁基何在?”
老頭哇啦哇啦說不出個詞,還口角流涎,李肅用矛尖撬開他嘴一看,是個被割了舌頭的殘絕死士。
李肅一矛戳死老頭,命令手下,“給都尉華雄發信,知會他袁基已然逃逸,令他在前方阻截。爾等隨我追!”
李肅判斷袁基就是扮成隨行護衛家丁,剛才趁亂在黑衣人掩護下先行離開了。
再舉著火把在路旁樹林中一看,除了雜亂的腳印之外,果然有數騎馬蹄印往東南方跑了。
李肅手下連忙取出鳴鏑箭射向半空,尖利的笛聲劃破長夜,在山林中久久回響。
正如李肅判斷,袁基剛才趁亂離開,在數名騎士的護送下,向著目的地快馬奔馳。
李肅等人被拖慢一炷香的時間,想從後面追上就困難的很。
袁基幾人循著小路奔馳,這條路從前來過幾次,看上去輕車熟路,李肅等人追了一會兒就追丟了。
但是在半山腰上卻有一路人馬在快速接近。
打頭的身材高大,熊背狼腰,嘴上倒扣著一個鐵梳子一樣的鐵下巴,手裡提著大刀,正是騎都尉華雄。
他早選了高處站定,居高臨下俯視緱氏山半山腰下,是以袁基幾人的動向看得清清楚楚。
華雄的人騎的都是涼州駿馬,居高臨下的俯衝下來,走直線捷徑,快速接近袁基。
這樣直下山勢陡峭灌木碎石阻擋,有七八個騎兵馬失前蹄,連人帶馬摔下深溝死於非命。
華雄等人不管不顧,終於趕上了袁基等人,距離不足五十步,緊緊輟在後面,時不時加速緊追。
此時天光漸亮,袁基和華雄兩夥人狂跑緊追,先後進入一片白霧繚繞雲氣升騰的山谷中。
這裡應該是緱氏山深處,周圍群山環繞,有條河水靜靜流淌,好像亙古未變的環境,有種深邃空寂之感。
華雄可沒功夫看風景,他接到的命令是要袁基的命,必須完成任務。
他呼喝一聲,手下紛紛摘下弓箭,追射袁基等人,有人更是直接將手中短矛擲出。
袁基則只顧奔跑,護衛他的騎士則以弓箭反擊華雄等人,雙方你來我往,不時有人中箭中矛落馬,鮮血把河水都染紅了。
這時袁基身邊只剩兩人,而華雄那邊則尚有十余騎,優劣高下立判,隻消再磨個一時片刻,
華雄就能追殺袁基。 華雄那張臉已經扯出一個笑容,不過卻比哭還難看。
這時奔馬撞開霧氣,前面出現了一個古怪的情形。
河邊有一座棧橋,向前伸出到河水中間。橋上站著兩個人,頭戴鬥笠打著赤腳,臉上帶著畫著奇怪花紋的面具。
其中一個人手裡拖著漁網,正往水裡丟捕魚。
另一人則拎著一隻魚簍,裡面插滿了兩尺長的短木叉,好像在叉魚。
他們讓過袁基三人,卻把臉轉向華雄等人。
華雄多看了兩人臉幾眼,發現那面具的花紋竟然能盤旋打轉,令人頭暈目眩。
古怪!華雄剛想通知手下不要多看,已經有幾個騎兵中招暈倒,直挺挺摔進了河裡。
找死!華雄拍馬揮刀帶人就衝殺過去,那人抖手拋出漁網,一下網住三人直拖入水,劈裡撲通掙扎如狗刨,卻怎麽也衝不破漁網的束縛。
另一個雙手各抓數支短木魚叉,抖手擲出,如飛箭弩矢,劈裡撲通,直接射倒五六個騎兵,只剩下華雄一人。
有支魚叉剛好射入華雄坐騎雙眼,那馬哀嚎一聲向前便撞,把華雄甩飛出去。
華雄以刀撐地翻身爬起,大腦昏蒙,東南西北辨不清楚,旁邊有顆大樹他伸手剛想扶一下,樹上卻有個人走出來,手裡拎著一條粗樹枝, 砰!一聲砸在華雄頭上。
華雄連聲都沒吭一下,就一頭栽進河裡被水流衝走了。
原來那個人穿著的衣服畫著樹乾的花紋,看起來好像隱身了一樣,華雄眼花竟然沒發現,才一下中招。
華雄的人被乾淨利索收拾乾淨,死屍都被兩個人隨手扔進河裡順水飄走,兩人抓住幾匹沒主兒的馬牽著往回走,還唱起了俚曲山歌。
袁基三人則馬不停蹄,涉水而過一側懸崖下的淺灘,轉而向上百步之處,是一片隨風擺動的竹林。
竹林掩映的深處,有一座青石搭建的石屋。
石屋渾然一體仿佛一座巨大方石頭,只在向東一側開了一個窗口。
與其說這是個石屋,不如說象一座石牢。
袁基三人滾鞍下馬,跌跌撞撞奔到石頭窗口之前,納頭便拜。
“汝南袁基拜見夏甫先生。”
“汝南袁敘拜見先生。”
“汝南袁胤拜見先生。”
袁敘是袁基的堂弟,袁胤是袁逢的兒子,是袁基的堂弟。
三人等了半天也沒回聲,抬頭一瞧,石窗口後面站著一個人,正目光呆滯的看著他們。
袁基三人都嚇了一跳,這個人頭髮花白披頭散發,上面沾滿灰塵草屑,形容枯槁瘦骨伶仃,仿佛風一吹就能飛出去幾裡地去。
這要是直挺挺躺在地上,肯定會被人誤以為是具乾屍。
勉強舉個參照物的話,就跟印度瑜伽苦行僧一個模樣,仿佛行屍走肉。不,就是骨頭沒有肉。
袁基當時就哭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