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則在盤算著,要不要將自己內心的猜想告知高攀。
待回到後衙時,尹維安看了看左邊的院子,縮了縮脖子,最終還是不敢進去,而是進了正中間的院子,也就是高攀所在的辦公房內。
剛進房間,就聽高攀在耐心地教導著彭明識字寫字。
看著高攀不厭其煩地告知彭明識字時的一幕,讓尹維安內心突然有種錯覺。
周正新在丹堂縣任職多年,可最終竟然敗在了眼前這個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手上。
就算是余宗其這樣的混不吝,高攀一點也沒給他留面子,說撤就撤!
面對那些鬧事的鄉勇時,高攀絕不拖泥帶水,殺伐果斷,直接拿下!
想到這裡,尹維安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該改換門庭了?
高攀眼下還只是少年,就有如此心性,假以時日,定然能成大器,自己為何還要跟他做對呢?
想通了一些事情後,尹維安瞬間感覺自己舒暢了許多,靜待著高攀教導完彭明後,這才畢恭畢敬地來到高攀身邊通稟:
“大人,杜家已經將借據劃清了,此後和彭明姐弟二人的帳目也就一筆勾銷了!”
高攀聽出了尹維安言語當中的微妙改變,輕笑道:“做的不錯!”
尹維安聞言,想著要提醒一下高攀,杜家肯定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畢竟杜家三老爺杜向明此刻還被關押在縣衙大牢內呢!
在尹維安看來,以杜家往日的作風,這般低身下氣的舉動,杜家從未做過!
不過,尹維安還是掏出了幾兩銀子,放在了高攀案幾上,陳懇地說道:
“大人,上次袁榮貴獻給大人的銀子,攏共二十八兩一錢銀子,昨日加上今日的開銷總計二十二兩一錢銀子,剩下六兩銀子全部在這裡,還請大人清點一下,以免說卑職貪墨了!”
在回後衙的路上,尹維安已經明白,此前高攀讓他收下袁榮貴的賄賂,並非是無知,或是不敢自己收!
為的就是剛剛那一幕,讓周正新猜忌自己,可事實是他根本就沒用過高攀的銀子,而周正新此後肯定不會再信任他!
想明白這些後,尹維安暗自驚歎一聲,高攀不過小小的舉措,卻是一步不大不小的高招,讓人防不勝防!
如此,尹維安便想著,將此前所有剩余銀子都還給高攀,免得此後再弄出什麽誤會的場景,也讓尹維安自己長了一智,不敢再貪心了!
高攀瞥了一眼這幾兩銀子,輕輕地笑了笑:
“尹師爺,本官何時說過要收回自己的銀子了?”
尹維安聽後,苦著臉說道:
“大人,卑職月奉不過二兩銀子,大人時不時向小人支取銀子,卑職……卑職便是傾家蕩產也給不完啊!”
高攀聞言,知道尹維安已經知道貪多帶來的後果了,收起笑容,正色地說道:
“這下你知錯了?”
尹維安聽後,如同搗蒜一般,連連點頭:
“卑職知錯,還請大人收回銀子吧,卑職……卑職此後斷然不敢再收他人賄賂了!”
“哼,虧你還知道,這是不義之財!”高攀順勢斥責了一句,接著挑眉地說道: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收起來吧,本官還不需要下屬送銀子孝敬,傳出去可不好!”
尹維安聞言,先是一愣,隨後盯著高攀看了看,見高攀不像是說的假話,
內心的小心思又萌動了起來。 看了看案幾上的幾兩銀子,咽了咽口水,卻不敢動手再去拿回來了。
“怎的?還需要本官親自送到你手上不成?”
高攀見此,覺得有些好笑,下意識地揶揄了一句。
尹維安這才面露訕訕之色,連忙將幾兩銀子收回了自己口袋內,內心卻一陣暖流湧過。
這還是他當師爺這麽久,頭一個東席,給自己銀子,且原諒自己的,這讓尹維安突然有些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高攀則將他的一舉一動皆看在了眼裡,雖然和尹維安才接觸不過兩三日。
可高攀對於尹維安的觀察後發現,他除了吝嗇貪財了一些,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人品問題。
眼下,他剛剛穩住縣衙局勢,正是用人之際,尹維安作為縣衙內比較特殊一類的吏目,高攀覺得,若是運用得當,或許可以一用,待日後找到新的可代替之人,再換也不遲!
至於尹維安和周正新以及杜家的關系,高攀覺得,還可以利用一二也說不定。
故此,高攀並沒有再刁難尹維安,反而讓他收下了剩下幾兩銀子,並且承諾,此後不再開口向尹維安支取銀子。
收下了這僅僅幾兩銀子的尹維安,此刻真的如被高攀收買了一般,內心隻覺得,應該好好輔佐高攀才是!
“大人, 杜家向來在丹堂縣橫行霸道,蠻不講理慣了,眼下杜向明被大人關押在縣衙不說,面對該收回五百兩銀子的印子錢,他們卻只要十三兩,卑職覺得,杜家十分反常,大人該早做準備才是!”
既然此刻心向高攀了,尹維安連忙將自己此前的猜疑告知了高攀。
高攀聞言,驚奇地看著尹維安:
“多謝尹師爺提醒,本官卻不知,尹師爺和杜家之間到底什麽關系?”
“回大人,並無太深關系,只是杜家在丹堂縣勢力強橫,卑職也如同其他小吏一般,只是巴結討好,即便如此,也只是在杜向君面前,混了個熟臉,僅此而已!”
尹維安連忙撇清自己的關系,緊張地看著高攀說道。
“原來如此,那麽依你之見,杜家如此反常之下,想要做什麽?”
高攀摸了摸下巴,遲疑地點了點頭道。
“大人,這樣做無非兩點,其一,讓大人真以為他杜家臣服於大人之威,背地裡卻在想著給大人來一個下馬威!”
尹維安此刻總算發揮著他師爺的作用,替高攀分析起了局勢來。
“其二,則是杜家為了平息此事,不得不如此的順從,吃了這個‘啞巴虧’!”
尹維安剛說完,高攀就接過話冷冷地說道:
“侵吞他人田產,弄得人家破人亡,原本不過十多兩的債務,利滾利成了五百兩的巨額高利貸,這就是‘啞巴虧’嗎?本官卻不知,若這都算‘啞巴虧’,那天下所有人吃的虧,都算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