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雲川終於放心了,在這個看似同生共死,共同擁有所有生產資料的社會裡,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他們沒有任何的概念。
“從此,我就是一個野人了?”
雲川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
一股無名的悲傷一瞬間湧上心頭,這讓他眼中的淚水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就傾瀉出來,將他漆黑的臉蛋衝出兩條潔白的淚痕。
一個孩子不小心被一條毒蛇給咬死了,那幾個老人察覺孩子死了之後,就把他的身體也丟下了懸崖。
毒蛇是從山洞裡鑽出來的……
經歷了昨晚那個恐怖的夜之後,山洞帶不給雲川一星半點的安全感。
在他看來,那個山洞就是一個充滿森林法則的鬥獸場。
看看身邊的亂爬的那些孩子,以及一些嗷嗷待哺的嬰兒,雲川,就不知不覺的靠近了火堆,點燃了一根小小的樹枝。
他小心的維護著樹枝上的那一點火星,在別的孩子的掩護下爬進了山洞。
此時的山洞裡一個人都沒有。
即便是剛剛出生的嬰兒也被丟在大太陽底下曝曬,雲川吹紅了火星,點燃了一束茅草,然後就悄悄地重新爬回那個大平台。
老人們實在是太老了,他們身體裡的所有熱量似乎都來自於太陽,在太陽光的曝曬下,他們才像是活著。
然後,山洞就著火了。
這個山洞似乎是通的,火苗才起來,山洞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煙囪,“轟隆隆”的著火聲音從山洞裡傳來駭人心弦。
幾個老人彈簧一般從地上蹦起來衝進了山洞。
雲川則瞅著大平台左側的牲畜圈,以及另外一個山洞,他昨晚看的很清楚,那個山洞才是實物倉庫。
這邊的山洞就是提供給所有人睡覺用的。
這把大火等於給山洞消毒!
這樣的事情本來就該隔一段時間就燒一次的,可以起到清潔,滅蟲的效果。
看到自己家著火了,在外的人們統統趕回來了。
長相凶惡的族長在查看了依舊在燃燒的山洞之後,就毫不猶豫的將那五個老人丟下了懸崖。
然後,這件事就過去,所有人都等著山洞裡的火焰熄滅。
這個過程不會太短,山洞裡有足夠兩百六十多個人使用的臥具以及儲存下的大量的木頭柴草。
而且,山洞裡起了大火之後,石頭熱脹冷縮會崩塌一部分,想要重新居住,就要清理掉落石。
當晚,雲川是躲在哪個年輕女人懷裡睡覺的,這一夜沒有男人來打擾她,她睡得非常香甜。
雲川睡得比她還要香甜,白天乾的事情出現了少許的差錯,他沒有想到,山洞著火事件會讓那五個老人被族長處死。
如果有人感到悲傷,雲川一定會非常內疚的。
現如今,沒有人感到悲傷難過,更沒有人站出來為那五個老人說話,就連那五個老人被丟下懸崖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罪有應得。
因此,雲川也就悲傷不起來,內疚不起來,畢竟,不論是悲傷還是內疚都是共情的一種表現。
睡到後半夜的時候,突然開始下雨了。
雲川還以為族長會讓大家統統躲進倉庫山洞裡避雨,結果,沒有。
族長帶著幾個女人進了那座山洞,並且關上了山洞門,留下他兩百多個族人在雨中瑟瑟發抖。
男人們佔據了懸崖邊上的一點點乾燥地方,
女人們以及瘦弱的老人以及孩子們就只能披著羊皮,相互依偎著坐在雨地裡相互取暖。 雲川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不進入牲口圈裡躲雨,等待了很長時間,他發現一些人寧願冒著落石的危險進入著火的山洞口避雨,也不願意進入牲口圈。
他似乎明白了——在這裡牲口地位比人高。
雲川將自己的頭埋進年輕女人的脖頸裡,味道雖然不好聞,卻是他目前唯一的依靠。
雨繼續下著,沒有人喊叫,也沒有叫苦,就連最小的孩子也沒有哭叫。
遠處的山谷裡傳來一陣陣猿猴的叫聲,隨即又有狼嚎聲附和,猿猴的聲音急促而慌張,頗有一些色厲內荏的意思在裡面,而狼嚎聲就顯得非常悠長而平和,沒有抱怨老天的意思。
不論是猿啼還是狼嚎都掩蓋不住大象悠長的鳴叫聲,混合起來就像是一場演奏。
雲川必須往好裡去描繪現在的場景。
放火之前,他預料到了會有人受懲罰,沒想到會是所有人受懲罰。
春季的雨水很冷,雲川恨不得馬上長大。
天亮的時候,所人有冒著小雨出去尋覓食物的時候,雲川不願意爬,所以,他就站立了起來。
這本該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雲川的意志貫徹到他弱小的身體裡,這股意志是如此的強大,身體不得不屈服,於是,他就真的站立起來了。
這是一種拔苗助長的過程,不是那麽穩妥。
可是,雲川明白,只要他的嬰兒期長一天,他夭折的可能性就高一分。
早晨,女人走的時候沒有喂奶,事實上她也沒有多少奶水,昨天晚上就被雲川給吃光了。
一個黑乎乎的女人被留下來了,她用一個陶罐煮了粥,或者是別的東西。
因為是綠了吧唧的,雲川沒法子分辨。
從陶罐開始冒熱氣開始,這個女人就不停地用木杓挖裡面的東西吃,直到吃的飽飽的,肚皮都鼓起來之後,她又往裡面添加了一部分的涼水,最後把陶罐裡綠了吧唧的東西倒在一個天然有凹坑的石頭裡。
年紀小的嬰兒在哇哇的哭泣,會走路的孩子則蜂擁向石頭,豬一樣的圍著石頭,最後用手挖東西吃。
毫無疑問,雲川是最機靈的一個,他挖了一口溫熱的食物塞嘴裡之後,就被奇怪的味道熏得想要嘔吐,他在自己的胃部打了一拳,這才製止了嘔吐。
他吃了很多,盡量的吃,即便是吃不下去了也用這些綠糊糊塞滿了嘴巴。
吃的太多,雲川一動不動的就像是一尊雕塑,沒有大人理睬他,只有幾個饑餓的孩子圍著他,有一個甚至探出舌頭去舔舐他嘴角的殘渣。
當一個人臉上有五六根舌頭舔舐的時候,他就會覺得自己就是食物,雲川強行向一邊滾開,可是,不論他到了那裡,身後總跟著幾根饑餓的舌頭。
他的胃很堅強,非常的強大,他期待中的腹瀉沒有到來,那些跟他吃了同樣食物的孩子們也沒有腹瀉。
看來,能腹瀉的孩子已經被淘汰了。
山洞裡的火焰漸漸熄滅了,依舊冒著濃煙,等到太陽出來的時候,濃煙也變得稀薄。
去野外收集食物的女人們回來了,並不理想,春天裡本身就沒有太多的食物,能拿回來的只有一些草根,草籽,以及樹皮,雲川還看到了一塊類似葛根黃精一類的東西。
他很想要,可惜,被族長拿走了,他一個人坐在一個小火堆邊上烤這個東西吃。
女人們顯得非常疲憊,圍坐在火堆邊上烤火,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自己采集來的野菜。
所有人都在等待男人們可以帶回來更多的食物,就像前天一樣。
可惜,男人們回來的時候就帶回來了兩隻野雞,一隻野兔。
族長很憤怒,用棒子敲打著每一個男人,口中還發出一些雲川聽不懂的單音字。
晚飯自然是乏善可陳的,弄來了什麽東西就吃什麽,族長沒有動用存糧的意思。
於是, 雲川就再一次吃到了上午吃的那種綠糊糊,只不過綠糊糊裡面多了一些肉絲。
雲川準確的找到了那個可以保護自己的女人,一頭撲進她的懷裡,親昵的用頭拱她的下巴,女人也熱烈的抱住了雲川,趁著左右都忙著吃飯的時候,往雲川的嘴裡塞了一顆鳥蛋。
雲川的嘴巴被塞得很大,女人擔心別人發現鳥蛋,於是,就托著雲川的下巴用力的合攏。
鳥蛋碎裂了,雲春吸吮了蛋液,卻把碎裂的蛋殼吐了出來,女人順手丟進自己的嘴裡,嚼了幾下就吞咽下去了。
人們吃了飯之後就進了黑漆漆的山洞,此時的山洞裡很暖和,意外的,人們也發現了大量的食物。
就地上被烤死的蜈蚣數量而言,雲川一度認為,這個山洞應該是屬於蜈蚣的,而不是屬於人類。
這裡不僅僅有烤死的蜈蚣,還有烤死的蛇,烤死的蚰蜒,烤死的蛤蟆,蠍子,甲蟲等等。
女人丟開了雲川,蹲在地上撿拾那些毒蟲,她吃蜈蚣的動作極其的熟練,擰掉頭之後,捏著蜈蚣尾巴,就從殼子裡拽出一條白肉,丟進嘴裡之後,手就捏住了另外一條。
她走到哪裡,雲川就跟到哪裡,直到女人收獲了一條被烤的焦香的大蟲子,這才想起她還有一個兒子。
蟲子被烤的黑乎乎的,雲川用僅有的幾顆牙咬了一下,豐富的汁水就蘊滿了嘴巴,很香——這是蛋白質的味道。
“轟隆”
岩洞上方掉下來一塊大石頭,就落在女人的身邊,她對此似乎並不感到驚訝,繼續蹲在地上向山洞深處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