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來到東梢間書房門口,順著打開的窗欞朝著裡面看了一眼,剛才還坐在窗前寫字的姑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東梢間書房裡空落落沒有一個人影。
“姑爺難不成出門了?”雉奴急壞了,隻怪自己總是忘事,趕緊順著回廊跑向了前院的花廳。
剛剛走出白牆的月洞門,撞見了提著松花油茶壺的芸娘,險些撞在他身上。
雉奴焦急的說道:“芸娘見到姑爺了嗎?孫傳庭在花廳裡等著拜訪姑爺,奴家忘了告訴姑爺了……”
還沒等雉奴說完,芸娘一臉無奈,直接把手裡的松花釉茶壺遞給了雉奴:“好在奴家前往東梢間書房,詢問姑爺一些關於龍門帳的事情,剛巧又從前院的小宦官嘴裡得知了孫傳庭來拜訪,便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姑爺。要不然還不知道把孫傳庭晾在花廳裡多久,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別人還不得用閑言碎語淹沒了府裡,說咱們不知禮數。”
芸娘的精明程度不遜色紅橋,知道怠慢了孫傳庭以後,難免給人留下話柄。
尤其是會給壽寧公主那個賤人留下攻訐的借口,還不知道說出多少閑言碎語。
她沒有說出來,擔心雉奴過於自責了,又不能不提醒她,免得往後再犯了同樣的錯誤。
只能避重就輕,用外人說閑話來提醒雉奴。
雉奴小雞啄米一樣頻頻點頭,拎著松花釉茶壺跑向了灶房。
沒過多久,她拎著衝好了一壺小蜆春的新茶,順著白牆月洞門走到了前院花廳裡。
“姑爺。”
雉奴赧顏的叫了一聲,吃力的提著松花釉茶壺,先後給客人和姑爺倒了一杯新茶。
雉奴始終不敢抬頭看向姑爺,生怕受到他的責罵,險些怠慢了過來拜訪的貴客。
這段時間以來,孫傳庭早就熟悉了李冕身邊的情況,知道他出門的時候,身邊總是會帶著一個小尾巴一樣的可愛丫鬟雉奴。
時不時犯迷糊的她,不是有意怠慢了,應該只是單純的忘記了。
孫傳庭做事風格總喜歡咄咄逼人,面對雙環髻小丫鬟,提不起硬心腸:“孫易發這回應該是栽了,孫某原以為他是借著白豆腐巧取豪奪了晉冠的方子,後來仔細想了想,只是為了賺銀子,沒必要大費周章的請來都察院禦史萬安。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了,應該是為了賣豆腐花的陳大家,天底下的男人個個都想迎娶陳大家,如今有了機會,孫易發肯定是迫不及待的趁機逼迫陳大家,找到合適的時機出來,迎娶她過門。”
雉奴聽到孫傳庭的話裡,沒有怪罪的意思,拍了拍小胸脯松了一口氣。
她剛給已經空了的松花釉茶杯裡,斟了一杯茶,聽到孫傳庭的話裡提起了有人想要迎娶陳圓圓,那個人還是說姑爺壞話的孫易發。
雉奴撅起了小嘴:“他也配和圓圓姐成親,以圓圓姐能夠養一大堆孩子的身段,要嫁也得嫁給姑爺,呸呸呸……奴婢又說錯話啦,嫁不了姑爺了。”
李冕已經與長平公主成親了,怎麽可能再與陳圓圓成親,不就是把姑爺說成了陳世美。
雉奴偷瞄了一眼姑爺,見他沒有怪罪,喜滋滋的從繡囊裡拿出一個蜜餞,放在嘴裡甜甜的吃了起來。
剛才說的話,全都拋在腦後了。
李冕聽到陳大家三個字,對於陳圓圓在京城裡的地位再次有了新的認知,
沒想到以孫傳庭的身份和地位居然也是尊稱一句大家。 李冕想起孫易發那張令人厭惡的臉,準備把事做絕了,他行事的風格,向來是要麽不出手。
一旦出手,只會把事情做絕,不留任何的後患。
李冕打聽起了孫易發的情況:“以孫易發的罪行,順天府衙門會給他定個什麽罪。”
孫傳庭選擇在今天過來拜訪李冕,就是在等著順天府衙門敲定了孫易發的罪狀,在罪狀上蓋了順天府衙門的官印。
他知道李冕和陳圓圓的關系不淺,應該會為陳圓圓做出一些考量,詢問孫易發最終結果。
果不其然,李冕詢問了孫易發的情況。
孫傳庭從懷裡拿出了一張官青紙,上面是從八字牆上抄錄了孫易發的罪狀,放在了紅木半月桌上。
李冕拿過來官青紙罪狀,前面的官話只是粗略掃了幾眼,著重看到了最後的審辦。
革除功名。
李冕看到最後的審辦只是革除功名,沒有把孫易發關在大牢裡,不免有些失望了,在京城官員看來是生不如死的審辦。
在他看來關在大牢裡都不夠,真正想要的結果是流放嶺南。
如今的嶺南充滿了蛇蟲瘴氣,孫易發又是京城人士,前往萬裡之遙的嶺南,肯定會引起水土不服。
蛇蟲瘴氣,再加上水土不服,孫易發只會有一個病死的下場。
只是革除了功名,沒有把他關在大牢裡,著實是讓李冕感到了失望。
孫傳庭見他拿著官青紙罪狀始終不說話了,隨口打趣了一句:“只要你願意給孫某當三個月的錢糧師爺,孫某幫你把孫易發的罪狀改成流放嶺南如何。”
孫傳庭說出這句話,只是一句打趣罷了,任誰都知道流放嶺南的下場。
一個人再是心狠,也不至於害了另外一個人的性命。
李冕十有**不會答應,只會把這句話當做笑談罷了。
“好。”李冕合上手裡的官青紙罪狀,重新放回了紅木半月桌上,挺認真的說了一句:“這件事就這麽定了,等到孫易發流放嶺南的那一天,我便答應做你的錢糧師爺。”
孫傳庭臉上的打趣笑容僵住了,愣了愣,沒想到李冕竟然真的答應了。
心狠手辣的程度,著實是讓人心驚。
孫傳庭臉上的欣賞神色更濃了,見他沒有半點讀書人的迂腐,更像一位慈不掌兵的邊關武將,越發的對胃口了。
孫傳庭笑容滿面:“這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