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一旦坤州丟失,寧興那邊就會順勢發難——林駿佔據泰州的名義是為了抵禦北疆入侵。可北疆入侵了,你人呢?
大義名分一丟,寧興那邊,皇帝和大長公主就能出手。
大遼名將要來了,但桑元星並不高興。
誰不想親自擊敗強敵?
固守待援,看著援軍擊敗強敵,自己還得感激涕零。
但,能保住一條命總歸是好事兒。
可沒想到,林駿竟然敗了。
那位面對舍古人三戰三捷,令帝王忌憚不已,想辦法把他丟到自己老巢潭州的大遼名將,竟然敗給了楊玄。
援軍呢?
沒有援軍,怎麽抵擋北疆軍的攻擊?
桑元星的手一松,茶杯落地。
“太燙了!”
桑元星突然大怒,指著泡茶的隨從罵道:“架出去,重責!”
隨從一臉懵逼,“使君,使君……”
兩個軍士把他拖出去,堵住嘴,呼喊聲一下就停住了。
桑元星按下焦躁的情緒,冷冷的道:“慌什麽?等他說清楚。”
軍士繼續說道:“兩軍廝殺,互相攻擊對方,最後是楊玄的中路軍擊敗了林使君的中軍,林使君令全軍撤離……小人當即快馬趕來稟告。”
“雙方死傷。”桑元星問道。
“北疆軍不清楚,不過說是林使君那邊死傷兩千余!”軍士說道。
至少五六千……桑元星知曉這等報喜不報憂的貓膩。
但,這一戰損失不大啊!
“林使君何曾敗?”桑元星說道:“這是勢均力敵!”
“是啊!這分明是從容離去。”
氣氛虛偽的輕松著。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意,但眼中的擔憂之色卻越發的濃鬱了。
楊狗,要來了。
“使君,北疆軍來了。”
“終於來了,走,去看看!”
桑元星帶著文武官員們上了城頭。
數千騎兵正在接近。
“是誰?”
桑元星眯著眼。
“不是王老二!”
眾人心中一松。
接著,大隊人馬來了。
“是南字旗!”
“南賀!”桑元星的眼中多了輕松之色,“確定?”
“確定。”一個射雕手興奮的道:“就是南字旗!”
“南賀乃是楊玄心腹,能力不知如何,往日代為執掌北疆軍。此人對楊玄忠心耿耿,從太平一直跟到了桃縣,是楊玄身邊最為核心的幾個人之一。”
鷹衛的人輕聲介紹著南賀的情況。
“不是楊狗就好。”
桑元星說道:“看來楊玄忌憚林使君,故而親自領軍去攔截。他不來,守住利江城,老夫便有了九成把握。”
“是啊!”
大軍雲集,大旗下,有人說道:“利江也算得上是堅城,不好攻打。”
在內州丟失後,利江城就開始了加固工作,如今看著頗為堅實。
“此戰不在於此。”南賀說道:“此戰在於林駿與國公。”
林駿擊敗楊玄,那麽不消說,利江會大開城門,夾擊北疆軍。
楊玄擊敗林駿,大軍合擊,利江城士氣全無,能堅守多久?
戰爭,從不是簡單的人數對比,而是和時局息息相關。
噠噠噠!
十余騎衝進了中軍,大聲喊道:“捷報。國公率軍擊敗泰州援軍!”
南賀的嘴角微微翹起,“傳至諸軍!”
“萬勝!”
將士們縱情歡呼著。
國公又勝了!
這個世間,還有什麽能阻止國公的步伐嗎?
趙永目光炯炯,從未如此覺得如此的熱血沸騰。
“投石機!”
隨著南賀的命令,血腥的攻防戰,開始了。
第一日,城頭被投石機砸的坑坑窪窪的,死傷也不少。
但終究是擋住了。
南賀攻城的節奏很慢,就像是個小老頭,有板有眼的,但動作慢的讓你想打人。
第二日凌晨,借著吃早飯的機會,有將領來建言。
“南將軍,要不,猛一些?”
上次楊玄的申請中,南賀為歸德將軍,從三品,在江存中之上。
南賀搖頭,“不能急!”
第二日的攻城戰依舊如故。
將領們滿腹牢騷,南賀卻不解釋。
……
“此戰北疆軍也損失不少,此刻關鍵是看楊玄的動向。”
距離利江城三十余裡的一塊空地上,大軍在此歇息。
林駿並未有戰敗後的沮喪,依舊冷漠。
沈長河說道:“王老二犀利,咱們的斥候很難接近查探。”
“那就是個瘋子,如此,讓個更瘋的人去。”
林駿招手,“王胡兒!”
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走來,行禮,“使君。”
大漢叫做王胡兒,最喜殺人。跟隨林駿征伐舍古人時,殺的舍古人聞風喪膽。
但到了潭州後,就被林駿約束住了,不得擅自動手。
“你領軍去查探楊玄大軍動向。”
王胡兒喜上眉梢,“領命!”
“小心王老二!”
“使君放心,小人會帶著王老二的頭顱歸來!”
王胡兒率領千余騎出發了。
沒多久就遭遇了正在遊弋的王老二。
“二哥,來買賣了!”
瘦長老兩眼發光。
“殺啊!”
王老二這兩日殺的過癮,正在琢磨自己能存下多少錢,見到那千余騎,不禁歡喜不已。
“是王老二!”
王胡兒衝了上來,爆喝一聲,“王老二!”
“你喊我作甚?”
王老二覺得殺人該專注,不專注的人,會被懲罰。
刀光閃過。
鐺鐺鐺!
人頭飛起。
潰兵回去稟告。
“王胡兒,戰死了。”
頭顱都成了王老二賣錢的東西。
林駿莞說道,“那個王老二倒是殺伐犀利。”
數騎趕來,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北疆軍開始攻打利江城了。”
沈長河說道:“桑元星看似強韌,可此人為官貪鄙,據聞,家中錢財無數。人有錢了就會怕死,一怕死就會醜態百出,反而不如那些一無所有的。”
“都一無所有了,唯有一條不值錢的命,那麽,還怕什麽呢?”林駿說道:“五日之內,應當無虞。也就是說,五日之內,咱們要和楊玄決戰。一戰,決出此戰勝負。”
一個將領問道:“使君,那利江城呢?咱們可要去增援?”
“此戰與坤州無關。”林駿看了將領一眼,見他依舊發蒙,不禁歎息,“此處勝,就算是利江被南賀破城,我依舊能輕松奪回來。此處敗,就算是桑元星意志堅定,當楊玄大軍出現時,城中守軍再無鬥志……明白嗎?”
他不喜歡和蠢人打交道,可這個世間的蠢人處處皆是,令他煩悶。
“讓好手們分散查!”
當天夜裡,一個丟失了右臂的好手回來了。
“在西南方向……九裡之外。”
九裡!
這幾乎是一個隨時能突襲的距離。
沈長河為之色變。
“幸而沒被發現!”
林駿說道:“事不宜遲,準備突襲。”
噠噠噠!
有斥候回來了,帶來了五千騎。
“陛下令,務必救援坤州!”
林駿看著帶隊的內侍,冷冷的道:“我說過,將在外!不受君令!”
內侍尖利著嗓子,“陛下早知曉你會如此說,來人!”
一個男子上前,林駿眸子一冷。
這是林雅的身邊人。
“還請避避。”男子笑道。
“見不得人嗎?”內侍冷笑,但還是避開了。
男子和林駿單獨交談。
“相公是什麽意思?”林駿問道。
男子說道:“相公正在爭奪兩個大部族。”
“借口可是與征戰有關?”
男子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訝之色,“正是。相公說,雖說南疆與寧興相距遙遠,可卻息息相關。此戰的結果,能影響到相公的某些謀劃,務必要做出積極主動的姿態來。”
“如此,才能理直氣壯的爭奪勢力。”
林駿隨即默然。
男子也不催促,反而退到一邊,和隨從說道:“果然是相公最為倚重的大將,只是開口,就判斷出了相公的難處。”
隨從說道:“否則相公為何丟著幾位親生兒子不管,卻傾力支持他。”
男子點頭,“這位從小就聰慧,只是冷了些,哪怕是面對相公依舊是一張冷臉。說來奇怪,旁人這般,定然會被相公收拾,可他卻一直安然無恙,相公反而越發的看重他,真是奇了怪了。”
隨從笑道:“這興許便是眼緣吧!”
“我看更多是本事,這人有了本事,哪不給敬著?!”
沈長河來了。
“使君,可是相公那邊有吩咐?”
林駿說道:“相公在謀畫兩個大部族,需要這邊給他爭個臉。”
沈長河明白了,“如此,要麽增援,要麽就擊敗楊玄,沒法拖了。”
“我知。”
林駿突然冷笑,“當初說好的,此處聽任我施為,可他卻改了主意。”
“奪取大部族得有大義在,比如說為大遼征戰。可空口白牙……上次使君奪了泰州就令寧興那邊很是憤怒,如此,誰會信相公會為國為民?”
“何須尋什麽大義?”林駿說道:“我至少有五種法子能奪了那兩個大部族,相公此舉……是有人在背後攛掇。”
“使君的意思……是相公的那幾位郎君?”
林駿點頭,“那幾人早就看我不順眼,一直覺著是我奪取了他們的機會。可那些蠢貨也不想想,就憑著自己的資質可能統軍廝殺?隻知曉爭權奪利,卻不知曉虎狼在側。皇帝,大長公主如今都在虎視眈眈,這等時候內部亂了,只會便宜了他們。”
沈長河苦笑,“可那畢竟是相公的兒子。”
“此次定然是他們的攛掇,才有了干涉之舉。”林駿譏誚的道:“如此,我便遂了他們的願。”
他招手,男子過來。
“此事,我盡力而為。”
男子行禮,歡喜的道:“使君為大遼名將,寧興多少人在等著使君的好消息。小人出發前,相公交代,此戰關系重大,使君務必要傾力而為。”
“我知曉。”
林駿神色冷漠,但熟悉他的人早就習慣了。
“吃些乾糧,晚些出發!”
林駿吩咐道。
他自己坐下,身邊是護衛,以及沈長河。
內侍在吃乾糧,一邊吃一邊笑,“有林雅施壓,他如何敢拒絕?”
隨從說道:“是啊!他這一切都是林雅給的,林雅能給,也能收。”
林駿默默吃著乾糧,身邊的沈長河卻在觀察著那五千騎兵。
“使君,那五千騎看似頗為精銳。”
林駿點頭,“我說過,此戰在於外,而不在於內。寧興不干涉,我便有把握一直牽製住楊玄,周邊援軍趕到,楊玄要麽退兵,要麽就只能冒險決戰……大遼可敗,他卻不能敗,故而他定然會撤軍。”
他咬了口乾餅子,緩緩咀嚼著。
“可寧興還是來了使者。”
他的眼中多了冷意。
沈長河心中一顫,“使君,那是相公。”
“嗯!”
吃完乾糧,歇息了一會兒,林駿下令出發。
對面,楊玄同樣發現了他,此刻剛出發。
雙方的斥候很快就碰上了。
“使君,北疆軍來了。”
“可惜了!”林雅的使者惋惜不已。
內侍也有些失望。
“他若是能輕易被人突襲,哪來的今日?”
一群蠢人,令林駿越發的覺得無趣。
“令那五千騎去左翼,準備伏擊。”
“領命!”
得知自己是去伏擊時,援軍將領放松了戒備心,甚至衝著林駿拱手。“多謝使君!”
來之前上面有交代,讓他小心被林駿給犧牲掉。
如今看來,上官多慮了。
“其余人。”林駿拔刀,“跟隨我出擊!”
“使君果然悍勇!”連內侍都無話可說。
林雅的使者歎道:“多好的一個人,可惜,不是相公的兒子。”
對面,楊玄接到了斥候回報。
“林駿率軍來了。”
“多少人?”
“兩萬四五!”
“這是傾巢出動!”韓紀撫須,“決戰?”
“是決戰的架勢。”老賊說道。
楊玄卻覺得不對。
“決戰是決戰,可林駿何等人?就算是要決戰,也得給自己留個後手不是。竟然全軍突擊,孤注一擲……這不是他的作風。”
“國公如何知曉他的想法?”薑鶴兒問道。
楊玄歎息,“只因我也是這般想的。老賊!”
“在!”
“你領軍往右翼搜索,蹲點,明白嗎?”
“若是發現敵軍伏兵,就突襲。若是沒有,就伏擊林駿所部。”
可以出師了……楊玄滿意的點頭,“屠公,你領軍去左翼!”
等人都出發了,楊玄說道:“這才是廝殺,林駿弄個全軍突擊,看似嚇人,可沒了變化,那還打什麽?”
雙方不斷接近。
隨即撞上。
廝殺不過一刻鍾,林駿面色鐵青,“楊玄所部人數不對,少了六七千人,小心伏兵!”
內侍面色慘白,“說是楊狗最擅長伏擊啊!”
林雅的使者也心中凜然,不禁左顧右盼。
林駿使個眼色,沈長河一怔,但依舊心領神會的道:“兩翼有楊玄伏兵,撤!撤!”
此刻雙方才將接觸沒多久,並未深入。
林駿部潮水般的撤退。
北疆軍這邊,眾人懵逼。
數騎疾馳而來。
“老賊那邊發現五千伏兵。”
“這手段,特娘的太粗糙了,林駿所部都在這,那五千人,多半是援軍,這是……”楊玄撫摸著下巴,歎息,“既然如此,我便笑納了。”
隨即這邊出了兩千騎兵去右翼,楊玄帶著主力依舊追殺。
可林駿部跑的太快了。
楊玄勒馬,“喊話,那五千騎,我便笑納了,多謝林使君!”
太特麽陰了……韓紀目露異彩,覺得跟著這樣的主公,才有前途。
將士們高喊:“那五千騎,國公笑納了,多謝林使君!”
內侍猛地盯住了林雅。
“好個賊子!”
長安之上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