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恪馬上就組織人手進行謄抄校對,下一步就是製作雕版大規模印刷。
謄抄結束後他準備把原本還給歐陽詢,卻被告知不用了,都送給書院了。
他就覺得這事情有些異常,這些東西可是一個家族的底蘊,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
讓人去打聽得到了一個很讓人無奈的答案。
後繼無人。
歐陽詢有四個兒子,三個年紀大的資質平庸,甚至可以說有點不肖。
他還活著都有人敢打這批書的主意想拿去賣錢,等他死了會發生什麽可想而知。
唯一有天賦的歐陽通年紀太小還是續弦所生,無力和三個兄長爭奪家產,想守也守不住。
把藏書捐給文字研究院,一來可以保護這些書,二來給歐陽通積累一點人情資本。
這還不算完,把書捐掉之後他又把四個兒子叫到一起給他們分家,並邀請了交好的名宿做見證。
所有家產都給了三個年紀大的兒子,給幼子歐陽通就留了一所小院和一間長安城內偏遠角落的鋪面。
並且強調從此兄弟四人各走一邊永不相乾。
四個兒子還沒說什麽,交好的朋友先大驚失色先勸了起來。
你這個做父親的不教導他們兄友弟恭就算了,怎麽還主動讓他們斷絕往來呢?以後讓他們兄弟如何相處啊。
可是歐陽詢鐵了心要這麽做,誰勸都沒用,最終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三個兄長高高興興的把家產瓜分了,各自過起了夢寐以求的日子。
歐陽通帶著母親徐氏搬到了小院裡居住,那間鋪面也由徐氏親自經營,賣點針頭線腦給人縫縫補補,日子緊巴巴的也算過得去。
歐陽詢自己也不愁沒人養,他還是朝廷男爵退休的太子率更令,只要他活著就是一寶,三個兒子都搶著要養活他。
只是根據風俗他還是住在了長子家中,由長子養老送終。
得知了事情的經過陳景恪感慨萬千,這就是人間真實啊。
歐陽詢也真夠果決的。
不過想想他的經歷就知道,這才是正常的。
他父親因皇帝猜忌造反,兵敗被殺,全族被誅滅。
當時他才十三歲,孤身一人藏匿起來,躲過滅族之禍僅以身免。
之後又靠著能力一步步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期間統兵打過仗,又當過文臣為天子牧民,是個文武全才之人。
別看年齡大了腦子卻一點都不糊塗,關鍵時刻能下得了決心做出取舍。
歐陽通看似在分家的時候吃了大虧,卻也跳出了家族的枷鎖從此海闊憑魚躍。
程懷亮對歐陽通也很是滿意,就提議道:“要不直接把他母子接過來吧,咱們書院還能缺了他一份薪酬?”
“如此他母親就可以免去辛勞,他也可以安心讀書做學問。”
陳景恪搖頭道:“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這是對他的一種磨礪和鍛煉,今日的清貧將來會變成最寶貴的財富。”
“歐陽率更如此安排自有他的深意,你貿然出手只會打破他的計劃。”
程懷亮雖然很不以為然,咱們幾個都是蜜罐裡長大的,也都成才了啊。
不過見陳景恪反對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但從此對歐陽通更加的照顧。
……
且說回甲骨文之事。
呂才、孔穎達和歐陽詢三人都是學界大佬,認識的人非常多。
一口氣邀請了三十幾位書法大家、史學家和金石方面的高手。
這些人一開始並不是很相信,什麽殷商古文之前從未聽說過,你們騙鬼呢?
但出於對三人的信任還是來了。
親眼見到甲骨,確認上面的痕跡不是偽造之後,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有了這三十多位名宿的加入,甲骨文破解工作終於展開。
陳景恪作為事件的發起者,給大家做了一個簡單的科普,並提出了自己的標準:
“金文是在前漢之際出土,因銘刻於金銅器皿之上而得名,是研究古代最寶貴的資料。”
“以前我們認為文字的發展是先有金文,再有篆文,再有隸書,乃至楷書、行書、草書。”
“但這裡面有個違背常理的地方,任何事物都有一個演變的過程,金文不可能一誕生就是如此的完美。”
“那麽在它之前文字是什麽樣子的?”
“以前我們沒有誰研究過這個問題,以為文字一誕生就是金文那樣。”
“現在這個理論可以推翻了,或者說需要修改了,甲骨文才是文字的起源。”
“至少到現在為止,甲骨文是我們接觸到的最早的文字。”
“以後如果發現更古老的文字,這個理論還要更新……說回甲骨文。”
“文字注重形、音、意,甲骨文應該也是如此,所以我們研究的方向就是這三方面。”
“首先確定它字形,甲骨在土裡埋藏了幾千年,必然會遭到破壞,我們要想辦法排除萬難確定字形。”
“然後是字意……華夏文字發展是有順序的,從甲骨文演變成金文,演變成篆文,到隸書,楷書。”
“我要要找到那個字的演變過程,最終確定它的意思。”
“最後就是字音,這個才是最難的,幾千年的發展文字都有過幾次大的改變。”
“口音的變化更大,誰也不知道幾千年前的古人的口音是什麽樣子,只能慢慢揣摩找規律……”
“單個的文字是最難以破譯的,最好能找到它的原篇,在整篇文章裡才是最好破譯的……”
陳景恪把前世看過的,破解甲骨文的一些方法和要求告訴了眾人。
在取得一致意見之後,研究工作展開。
本來這些人都做好了從零開始攻堅的準備,但真正開始工作才知道,陳景恪已經提供了幾十個字的譯文。
眾人很是驚訝,這還沒開始你就翻譯出這麽多了?
於是陳景恪再次把家族搬了出來,言道家中長輩早有研究,他偶爾看過幾眼記住了一些。
不少人就連忙詢問他的家族在哪,這些研究資料去哪了雲雲。
陳景恪全部笑而不答,有些人不甘心,想要繼續追問。
不過馬上就有知道內幕的告訴他們不要多打聽,這些人得知之後縱使不甘心也不敢再多問。
有了這幾十個字的譯本做參考,破譯的速度快了許多,起碼跳過了最開始的一無所知全靠猜這個階段。
工作剛開展沒多久,又有一個問題出現了,樣本太少。
雖然紫霄觀已經全力搜羅流傳在外的甲骨,但數量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麽多,至今為止才收集了不足一百塊。
這麽點數量無法滿足研究的需求,迫切需要更多的樣本,於是挖掘遺跡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但遺跡的挖掘並不是那麽簡單,考古學是一門很深的學問,陳景恪對這方面沒有任何研究。
研究院的其他人對這方面的研究也不多,唯一有所了解的金石專家,對這方面的研究也僅僅停留在拓印上面。
活人自然不能被尿憋死,身為穿越者看過很多盜墓影視劇和的陳景恪,想到了一個群體。
有人不解的道:“摸金校尉?什麽叫摸金校尉?聽起來像是軍職,大唐有這樣的軍隊嗎?”
呂才在一旁解釋道:“就是盜墓賊,當年曹操為了籌集軍餉,組建了一支軍隊專門盜挖古人大墓……
“他給這支軍隊取名叫摸金校尉,後來盜墓賊就喜歡用這個名字來稱呼自己。”
眾人煥然大悟,然後紛紛表示:盜墓賊就盜墓賊吧,你扯什麽摸金校尉啊。
呂才心下莞爾,對陳景恪說道:“大牢裡應該關了不少盜墓賊,以你的身份去要幾個過來,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此事非陳真人莫屬。
這下反而輪到陳景恪驚訝了:“你不覺得用盜墓賊有違倫理道德嗎?”
呂才詫異的道:“誰說的?盜墓賊確實該死,但能用他們的手藝為華夏文明做貢獻,也算是廢物利用,怎麽就違反倫理道德了。”
“別把別人想的那麽迂腐,至少在座的各位都分得清事理,你放心去找盜墓賊。”
陳景恪這才進宮找到李世民把計劃說了一遍,討了兩道旨意。一道是從大牢裡提取盜墓賊,另一道是調派一個營的府兵隨同保護考察組。
之後他就去了一趟大理寺,這裡關押著各種重刑犯。
孫伏伽和他關系非常好,親自過來接待。
聽說他要找盜墓賊,還是高手中的高手,馬上就調出卷宗找了幾十個高手任他挑選。
陳景恪自然不是什麽人都要,盜墓賊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有些盜墓賊是真的窮凶極惡,無所顧忌什麽都乾。
有些盜墓賊純粹為了求財不願意傷人。
還有些甚至非常的迷信,認為盜墓有損陰德,會拿出一部分做好事。
後兩種還有一些可原諒的余地,前一種絕對不能姑息。
就這樣挑挑揀揀,找到了十個盜墓高手。
唐朝對盜墓的處罰力度很大,動墓地就是流放,挖開就是三年以上,動棺材就是死刑。
如果敢動有名有姓的權貴家的墳墓,鐵定死刑。
這十個盜墓賊都屬於已經判了死刑的那種,就等著問斬了。
突然得到一個活命的機會,自然是當成了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不放。
陳景恪對他們提出了幾十條非常苛刻的要求,他們都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且還感恩戴德。
之後就是挑選考古人手,除了文字研究院的部分名宿,還需要很多普通的工作人員。
然後陳景恪偽造了一處遺跡現場,讓他們進行模擬實驗。
雖然盜墓和考古在勘探挖掘上有一定的共通之處,但實際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東西,要求也不一樣。
盜墓的目的是為了求財,且有抓大放小之說,就是只要最值錢的別的不管,會對遺跡造成巨大的破壞。
前世西方的所謂探險家實際上就是盜墓賊。
考古是為了還原一段古代歷史,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必須要盡可能的保護好遺跡不受損毀。
所以把兩者等同起來的,不是蠢就是壞。
直接讓盜墓賊進入殷商古遺址,將會是一場災難,必要的培訓是非常有必要的。
接受培訓的不只是盜墓賊,還有那些專家學者,他們才是考古真正的主力,盜墓賊不過是工具人而已。
整個培訓工作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總算結束,效果非常明顯。
不但讓他們知道了考古是怎麽回事兒,還針對不同的情況發明了很多有用的工具。
等一切都準備好,考古隊在禁軍的保護下出發前往河南道相州安陽,進行歷史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考古。
把考古隊送走後陳景恪又轉身投入到了研究之中。
雖然甲骨樣本不足甲骨文的研究已經陷入停滯階段,但還有其他研究工作可以做。
比如金文到篆文再到隸書的演變過程……搞清楚這些有助於倒推甲骨文的意思。
而且別忘了現在是唐朝,而不是一千三百多年後的現代社會。
前世發現甲骨文的時間太晚,有太多的東西遺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其中就包括各種古老的語言和民間傳說。
比如經常說的吟詩作賦中的‘吟’的方法就失傳了,後人只能根據些許的記載推測。
提前一千三百年發現甲骨文,幫助實在太大了。
現在大唐境內和周邊的原始叢林裡,還生存著許許多多的原始部落。
他們說著最古老的語言,流傳著最古老的傳說……裡面很可能就有來自於幾千年前的殷商的線索。
雖然大唐的科技水平遠比前世要落後太多太多,但在研究甲骨文上還真就比二十一世紀更有優勢。
總的來說,研究甲骨文不僅僅是研究甲骨,而是一個系統性的工作,涉及到的方面非常多。
需要的人手自然也非常多,光靠研究院二三十個人根本就無法完成,後續還要招更多的人進來。
但眼下陳景恪並沒有準備擴大隊伍,起碼在拿到更多的樣本,在甲骨文方面取得階段性進展之前,是不準備大肆宣揚的。
撈偏門的人太多,一旦此事被宣揚出去,恐怕盜墓賊會蜂擁而至,對殷商古跡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就在甲骨文研究工作進行的如火如荼的時候,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歐陽詢最終沒有熬過這個冬日。
在剛入冬沒幾天的一個晚上,悄無聲息的病逝了,第二天早上才發現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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