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麽說,但忘邪還是不由得隱藏了一下眼底的嫌惡。
之後眾賓客入座,歌舞伎從外頭緩緩走來,絲竹管樂的聲音傳來,正堂內的一切都顯得這樣熱鬧。
忘邪站在角落大致掃了一眼,很快便將注意力放到了羅焱山莊的那幾人身上,三個男人都在,唯獨少了羅月,估摸著那個女人現在已經命喪黃泉了吧。
就在眾人相互談天時,一個白色的人影緩緩從外面走入了他們的視線中。
幾日不見老莊主,這人的狀態看上去比前幾日還要好,除了這頭白發和松弛的皮膚,其它地方看上去簡直可以比得上一個青壯年,這身板估計比羅毅都硬朗。
忘邪看著那人微微皺起了眉頭,隨後便低下了臉,沒敢表露出過多的反應。
老莊主笑著坐到了最上頭的位置上,一旁的仆人急忙上去伺候,在場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老莊主的氣色看上去是愈發好了,倒讓我們這些晚輩感到自愧不如啊。”
周圍突然有人說了這麽一句,頓時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起來。
“就是啊,老莊主剛過完九十大壽,可這精神頭簡直比年輕人還要好,仙風道骨,我瞧著竟像是個老神仙。”
老莊主聽了眾人恭維的話後爽朗地笑了兩聲:“近日我的神功就要練成,所以身子骨比起往年要好上不少。”
眾人聞言笑著說道:“恭喜老莊主神功大成,說起來我們在座的人似乎很久都沒有見識過老莊主的武功了,若是有這個機會一定要讓咱們開開眼界啊。”
老莊主半眯著眼眸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若諸位想看的話,今日我倒是願意露兩手。”
“當真?那可真是咱們的榮幸了。”
下一刻正堂內便響起了一陣陣歡笑聲,角落的忘邪靜靜地看著這些人虛假的模樣,平靜的眸子裡卻已經生起了一絲不悅。
之後老莊主又將目光落到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君訣身上,笑著說道:“早聽聞崖主的武功神秘莫測,幾乎無人能敵,只可惜我前些年一直在閉關,沒有這個機會與崖主切磋比試,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不知崖主是否願意同我過兩招?”
眾人一聽,紛紛將目光轉移到了君訣的身上,在座的人大多都不喜歡君訣,認為他是個喜歡殺戮的大惡人,而他們身為正道人士自然是不屑與冥域崖往來的,如今聽到老莊主要與君訣交手,當然也沒人希望他贏,不過看熱鬧的心思他們倒是很足。
忘邪明白,君訣自然也明白,無非就是一群想看他出醜的人罷了。
君訣對此並沒有什麽反應,繼續淡定地品著茶:“若老莊主有這個閑情逸致,晚輩自然會奉陪到底。”
老莊主聞言笑著點了點頭,拿起了手中的酒盞起身道:“諸位不遠千裡來參加我的壽宴,我在此先敬諸位一杯。”
說著眾人紛紛起身飲酒,就連賓客身後帶的仆人也都被分了一杯,忘邪盯著酒盞裡的東西微微皺眉,隻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喝完了酒,在座的人們又開始相互談天說地,老莊主就坐在最上方靜靜地看著眾人,君訣依舊自顧自地坐在原地,倒是忘邪待得渾身不對勁。
她先是掃了眼正堂裡的人們,隨後又撇了眼上頭的老莊主,總覺得好像哪裡出了問題,她可不認為老莊主突然宴請他們就只是為了吃一頓飯而已。
大約又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這種不對勁的感覺愈發濃烈了些,一滴汗水從她的耳後滑落,忘邪忽的感覺到呼吸有些不順暢,全身血液的流通也開始變快了些,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崖主……”
忘邪輕念了一聲,還沒等她將口中的話說完,雙腿便開始發軟,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不光只有她,正堂內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出現不適,哀呼聲此起彼伏,一個個的人就這樣從座椅上摔落下來,就連君訣都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看上去似乎也有些不適。
“老莊主?這是怎麽回事?”
終於有人提出了質疑聲,他們都感覺呼吸困難全身發軟,就連站都站不穩了,若只有一兩個人出了問題也就罷了,現在整個正堂的人都出了問題,很顯然是有人做了手腳。
老莊主看著他們虛弱的模樣大笑了起來,說道:“我方才不是說我的神功即將大成嗎?現在還差最後的一步,我需要一次性吸走幾十個武功高強之人的功力,直接達到最高峰,而在座的你們,就是我早就準備好的物品。”
眾人一聽這話全都怔住了,雙眼瞪得老大,眼底寫滿了不敢置信。
“老莊主!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想吸走我們的功力?”有人問道。
“不然我將你們請來做什麽呢?能成為我成功路上的墊腳石是你們的榮幸,等你們死後,我會找人為你們刻上墓碑的。”老莊主笑著說道。
這下子所有人都傻眼了,他們一直認為老莊主是一個和善仁德的老者,對此人也都十分敬重,可沒想到,這人竟抱有如此陰狠的心思。
“你!枉我們這麽信任你,你居然這樣對我們!想害我們?癡人說夢!”
賓客中有一人氣不過,掙扎著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就要向對方刺去,然而老莊主並不著急,只見他緩緩從身後取出了一個鈴鐺,輕輕搖動,頓時一陣刺耳的聲響傳來。
下一刻在場所有人都開始痛苦哀嚎起來,忘邪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身體裡仿佛有千萬隻蟲子在啃食一樣。
方才那個提劍衝上來的男人也早已失去了戰鬥力,整個人都癱在地上生不如死,老莊主輕輕瞥了他一眼,笑著說道:“你們以為我若沒點手段會下這麽大的一步棋?你們的酒裡早就被我下了禁錮內力的藥散,同時我還讓人在正堂的香爐中加了點料,單獨聞的時候並不會出現什麽異樣,可若是與這酒配合,就會形成劇毒,此毒只有我一人有解藥,你們若是不聽話,我隨時都能讓你們生不如死。”
此話一出,眾人的臉色都難看極了,他們這麽多人竟然全都中了這個老賊的道,誰都沒想到明玉山莊的莊主竟會如此狠毒。
“你!你到底想怎麽樣!”眾人怒問。
老莊主靠在座椅上輕輕笑著:“我不是說了嗎?我需要一批人來為我提供功力,所以我很快就會將你們全都吸乾,不過我現在突然有了另一個念頭,或許比我直接吸乾你們更有趣。”
眾人聞言都怔了一下,不解地望著對方。
只見老莊主緩緩走下了座椅,然後來到了眾人面前,笑著說道:“我想讓你們都臣服於我,就像臣子對待皇帝那般,對我俯首稱臣,下跪求饒,來吧,臣服我,如此我或許能留你們一條性命。”
眾人一聽這話臉色瞬間都沉了下來,在座的哪一個不是在江湖上有著一定地位的強者,這老東西竟然要他們下跪求饒?開什麽玩笑?
“你別做夢了!我們怎麽可能向你這麽個老怪物俯首稱臣!你去死吧!”有人不服地大吼。
老莊主聽了這話倒沒有生氣,只是幽幽地抬眸瞟了那人一眼,然後不慌不忙地拿出鈴鐺開始劇烈搖晃了起來。
頃刻間,所有人都痛苦難耐地在地上打滾,一時間哀嚎聲不斷,甚至已經有人因為難以忍受便開始抓撓自己的皮膚,硬生生抓出了好幾道紅痕,弄得一雙手臂都是血淋淋的。
這時老莊主終於露出了癲狂的笑容:“放棄抵抗吧,若你們肯臣服我,我就會給你們解藥,減輕你們的痛苦,若一定要與我為敵,那我就隻好不斷地折磨你們,等你們半死不活後再將你們給吸個一乾二淨,你們都是聰明人,該怎樣選擇應該不需要我來教才是。”
“你……你這個老怪物!老怪物!”
“不,快停下!好痛苦!停下啊!”
“我……我願意臣服於你,饒了我吧,我要受不了了,啊——”
“……”
漸漸的,哀嚎聲越來越多,只要鈴鐺聲不斷他們的痛苦就不會減少,已經有一半的人因為無法忍受開始跪地求饒,而另一半的人則已經被折磨得失去了意識。
忘邪在角落裡緊咬著牙,若非她意志力強,此刻怕是也已經痛苦得失去意識了,而她面前的君訣,則一直都坐在座椅上,雖然表面上並沒有什麽異樣,但她可以明顯感覺到這人身上的氣息十分混亂,很顯然他也受到了一定的藥物影響。
半晌過後,老莊主終於停止了晃動鈴鐺,他看著面前向他下跪的眾人,眼底浮現出了張狂的笑容。
“很好,你們都是識時務之人,來人,將我準備好的解藥給他們服下,剩下的人將他們捆起來,既然不肯服從我,那就讓我吸個乾淨。”
話落,守在屋外的下人們立即走了進來,將解藥喂給了一部分的人,雖說不用再受痛苦的折磨,但他們的內力依舊被禁錮著,身子癱軟無力,依舊反抗不了。
就在這時,羅毅突然從人群中竄了出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老莊主的面前。
“莊主!我願意永遠臣服您,只求您將崖主交給我處置,我要折磨死他!”羅毅惡狠狠地說道。
老莊主聽了這話後饒有興趣地挑起了眉:“也好,我的神功大成有你的功勞,如此我便給你一個手刃仇人的機會,可別讓我失望啊。”
羅毅聞言陰狠的笑了起來,他慢慢來到了君訣的面前,從腰間取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二話不說就架在了君訣的脖子上。
“沒想到吧,最後你還是落到了我的手上,你不是自視甚高,認為自己天下無敵嗎?居然敢燒了我的羅焱山莊,讓我家破人亡,我現在也要讓你好好嘗嘗這個滋味兒!”
羅毅憤恨地說著,君訣抬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
“就憑你?羅毅,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以為這樣就能為羅焱山莊報仇了?”
君訣冰冷的語氣中充滿了嘲諷和不屑,高傲的眼眸更是像一把利劍,狠狠地剜著羅毅的身體,羅毅被他氣得不輕,拿著匕首的手都開始顫抖。
“你一個沾滿鮮血的家夥有什麽資格這麽囂張!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接受交易,乾些殺人勾當的地方罷了,還當自己有多了不得嗎?江湖上有誰看得上你們冥域崖?等殺了你之後,我就立即讓人屠了冥域崖,我要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冥域崖是毀在我羅毅手上的!”
說完羅毅便將匕首狠狠地刺入了君訣的胸膛內,霎時鮮血從傷口處滑落下來,君訣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波瀾,冷漠的雙眼似乎感受不到一絲的痛苦,也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羅毅見他如此淡然,心中更加憤恨,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一些,就是想看到對方痛苦掙扎的樣子,只可惜他想看的畫面注定是不會出現了。
君訣依舊冷冷地看著他,仿佛這點傷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大事。
然而君訣沒反應,不代表忘邪沒反應,她體內的那管神秘之血與這個人有著緊密的關聯,就連平時沒事的時候她都會被這血影響,更何況如今君訣受了傷。
像是重要之物被人傷害,頃刻間巨大的怒意繞上心頭,她的眼睛裡也閃過了一絲紅光,恨不得上前將羅毅大卸八塊,只是這種憤怒的本能一直被忘邪壓製著,畢竟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一時衝動做出的行為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而且她也不認為這位崖主是如此逆來順受的性格,這人的背後一定還有著其它的計劃,她現在只能靜靜地等著。
大概是君訣的淡然讓羅毅實在沒了法子,很快他便停了手。
“你倒是個能忍的人,你放心,我並不會這麽輕易地了解你,我要將你留著,然後想法子狠狠地折磨你,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一點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