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拳將棺材蓋砸開,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抬棺人嚇了一跳。
“教,教主?”他們想死的心都有了。
教主打碎了一口棺材也就罷了,現在,打碎了第二口。
三口棺材,只剩下一口。
柳非月找了個地方盤膝坐下,將體內亂竄的氣流壓製下。
周身的氣息恢復成平常的冰冷,他才呼出一口氣。
他的功夫,是不能動情的。
一旦動情,不僅會毀掉她,他也會陷入到瘋狂中。
所以,這麽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真正有過那種強烈的,迸發的,無法控制的感覺。
天生冷淡,大約便是如此。
師父曾經告訴過他,他的體質極為特殊,修煉那種功夫事半功倍。
同樣,這種功夫是有副作用的。
他無法與女人同房。
就算是以後遇見了特別特別喜歡的人,想要同房時,必須要封住周身大穴,再封住經脈,才能勉強控制住身體。
若是正常狀態下產生那種衝動,他會走火入魔。
而,那名女子也會死。
柳非月很自責,剛才,就因為他一時貪念,差點傷害她。
抬棺人戰戰兢兢地跪在一旁。
他們驚恐地看著柳非月額頭上的血色柳葉漸漸消失,這才放下心來。
在寒月教,有一個傳說,如果教主額頭上出現柳葉的時候,他們就要有多遠躲多遠,不然,會死。
所以,看到柳非月額頭出現柳葉時,他們下意識想逃跑。
“教主,您,您沒事吧?”抬棺人問。
“沒事,繼續吧。”柳非月的臉上恢復清冷,剛才的一切,像是沒發生過一般。
抬棺人面面相覷。
繼續?
怎麽繼續?
兩口棺材都被教主大人給毀掉了。
“教主,要不,您將就將就?”他們指著最後一口棺材,“馬上就要進山了,再等一刻鍾就到門口,沒有棺材,是萬萬進不去的。”
柳非月皺著眉頭。
陰市的規矩,是他跟碧霄定下的。
沒有通用的棺材和通用的暗號,是絕對進不去的。
現在看來,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算了。”他將姑蘇城弄到一邊,小心翼翼地將江晚放下去,又貼著她躺下來。
狹小的棺材裡裝了三個人。抬棺人也由兩個變成四個。
進了山之後,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
大部分都是抬棺人。
棺材在另外一處義莊停下來。
等到人都走乾淨了,抬棺人才將最後一口棺材打開。
姑蘇城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原本只能容納一個人的棺材,竟一下子放了三個人。
如果是他跟江晚也就算了,偏偏還加了一個柳非月。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可是付了三兩銀子,為什麽只有一口棺材?”他在最下面,被壓得渾身疼,“你們掌櫃的呢?”
“那個,客官,這次是意外。”抬棺人額角的青筋跳了好幾下,“在來這裡的途中,發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兩口棺材破了,無奈之下我們才將你們三個放在一起。”
“您大人大量就原諒了我們這次吧。”
“不行,我從來沒遇見這種情況。”姑蘇城臉色發黑,“這叫什麽事。”
“好了,多大點事。”柳非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已經來了,再追究下去也沒什麽用。”
“時候不早了,走吧。”
他眯著眼睛,笑得有些心虛。
江晚覺得更不對勁。
脖子上火辣辣的,胸還有點疼。
那種感覺,像是被什麽人種了草莓一般。
可,在棺材裡,能被誰種草莓?
更何況,他們應該都是昏迷的。
這棺材裡果然有鬼。
她甩了甩頭,決心不瞎想。
她看著遠處的亭台樓閣,拽了拽姑蘇城的袖子,“我說,前頭這豪華的宮殿是怎麽回事?”京州城竟還有這種地方?
“這就是我們要來的地方,陰市。”姑蘇城原本很生氣,聽到江晚詢問,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快關門了,我們快些走。”他也懶得計較一個棺材住三個人這種本事,帶著江晚快步走向門口。
門口站著兩個人。
一個身著白衣,一個身著黑衣。
他們都戴著詭異的面具,看起來像是黑白無常。
“三位,請。”他們準備好紙筆,又拿了三個面具,“寫下你們的暗號就可以進去了。”
“進了這裡面,一定要戴好面具,不到萬不得已,萬萬不能將面具摘下來。”
姑蘇城揮灑著寫完。
柳非月也沒費什麽功夫。
倒是江晚有些費勁,她原本就寫字不怎麽好,又腦子不好使,提筆忘字,寫了好久才將那勞什子“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客從何處來”交上去。
黑白無常看到那兩行字,不地道地笑了出來。
笑了半晌又覺得不太好,便硬生生強憋住笑。
江晚摸了摸鼻子,將那面具戴上,面具是白蛇臉譜,看起來有些瘮人。
她頗有些憤慨,“我的字,有這麽好笑麽?”
“你們的暗號是什麽?”
“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姑蘇城說。
“我的是,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江晚額角的青筋跳了好幾下,瞧瞧,他們的都多正常,唯獨她的,垂死病中也就罷了,竟還笑問客人何處來,想想就覺得畫風詭異。
“為什麽要戴面具?”她不太習慣。
“來這裡的人,多半都是隱瞞身份的,除了我,有各種各樣的人來這裡尋樂子。這裡很好玩的,大家都心照不宣,拋卻陽間的身份,所以面具是很好的遮羞布。”姑蘇城說。
“你別總陽間陰間的,怪嚇人的。”
姑蘇城笑而不語。
進了門,便看到一座橋。
橋上三個大字,“奈何橋。”
奈何橋上有一個長相俊美的小姐姐,給每個過路人一碗茶。
那碗茶,有一個特別霸氣的名字,叫孟婆湯。
江晚往回縮了縮,“又是奈何橋又是孟婆湯的,我總覺得我死了。”
“陰市,陰市,顧名思義,就是個噱頭。意思就是,過了這座橋,你就放棄外面的一切,專心在這裡玩耍就行了。孟婆湯是解藥,如果不喝,會被裡面的毒氣影響。”柳非月說,“別怕,一切有我。”
“我怎麽覺得,你那麽不靠譜?”她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脖頸,脖頸上火辣辣的疼。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尤其是脖頸上和胸口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用力親過,用力揉過。
可,她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
這稀奇古怪的地方,果然很不正常。
“你啊,別胡思亂想,船到了。”柳非月抄著手。
江晚抬頭看去,這才發現,下了橋便是一座橋。
一艘小船停在岸邊。
他們上了小船,小船晃晃蕩蕩,進入山洞之後,光線也變得詭異起來。
“陰市,多半都是在地下。”姑蘇城解釋說,“建造那個地方的人,絕對是個天才,在那裡,你能想到,或者你想不到的,都能看到。”
小船幽幽地穿過一個個山洞,穿過懸崖峭壁,最終停在一個洞口。
洞口之上,是激流奔騰的瀑布。
他們所去的地方,便是瀑布之後。
“我們要到了。”姑蘇城說,“抓穩了,會有點晃。”他的話剛剛說完,便感覺到船身一陣晃動。
江晚沒來得及反應,身子不受控制地向水中跌去。
“小心。”柳非月攬住她的腰。
“如果保持不了平衡的話就乖乖待在我懷裡。”他聲音輕柔,卻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
江晚覺得她再繼續逞強,可能真的會掉下去喂魚,便抿著嘴,用力摟住他。
小船穿過激流的瀑布。
瀑布落下,卻半點都沒有落在他們身上,著實神奇。
晃了許久,船夫吆喝了一聲,終於靠岸停下。
江晚在岸邊乾嘔了許久,稍稍恢復一些精神之後,看到山洞裡的琳琅滿目,瞪大眼睛,“這,這是?”
“我的天,這是什麽地方?”星光璀璨,零落如雨。
仿若花千樹,散落成一地的緋色。
人群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如夢幻。
“這裡便是陰市。”柳非月說,“在這裡賣什麽的都有,當然也有各種各樣的美女美男子,也可以豪賭,更可以豪飲。”
“有很多人流連忘返。”
江晚看著這銷金窟,嘖嘖感歎了兩聲,“幕後運行這陰市的,肯定很賺錢吧。”
紙醉金迷。
只要有錢,在這裡可以享受到至高享受。
“大概吧。”柳非月眯著眼睛。
他不太管這裡面的事,平常都我行我素習慣了,也懶得被這些事情拖累。
寒月教裡的大小事宜都是柳碧霄那丫頭掌管。
那家夥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只要有錢,什麽都乾。
這裡能運行良好,也多半拜她的經營手段所賜。
柳碧霄是個經商天才。
只是身為女兒身有些委屈了她,如果是個男兒身,富甲天下什麽的也是小菜一碟。
女兒身的束縛太多,就算是她,身為寒月教的右護法,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束手束腳,施展不開。
說起來,陰市雖然以寒月教的名義創辦的,創意卻是她的,原本是為了斂財,沒想到辦得這麽大,這麽受歡迎。
“你在這陰惻惻的笑什麽?”江晚看著柳非月一臉老母親笑,縮了縮肩膀,“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真的很嚇人?”
尤其是在這個隨時隨地都能出現妖魔鬼怪的地方,更覺得有些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