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斷總是從身後抱住他,也只有這樣,他才能沉沉睡去。
小時候的他弱不禁風,又愛哭,還喜歡在頭上戴花,像個個姑娘。
所以,師父總是叫他付花花。
某一次,他們進山采藥遇見了野豬。
除了哭,他不知所措。
望斷拿著采藥用的小鐵鍬,將他護在身後,壯著膽子跟野豬周旋,一直周旋到師父到來。
小小的他受了重擊,昏迷不醒,如果不是師父醫術高明,望斷可能早就死了。
也是從那時候,付望舒不再哭泣,他努力鍛煉身體,努力學習醫術,就是為了保護好望斷。
“啊,你個傻子。”付望舒的手指放在他的臉上,“我怪得了這天下,卻獨獨怪不了你。”
“因為,你是我師弟啊。”是他最最親密的人。
“好好睡一覺吧。”付望舒伸手,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你最好養好身體,不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來。
天寒地坼。
十二洲這邊的寒冷和京州城那邊的冷不一樣。
在這邊,動輒滴水成冰。
大街上很空曠。
每年到了春節期間,酒肆店鋪便開始一年一度的休業。
現在還開門的店鋪寥寥無幾。
穿過大街小巷,走到那家小酒館門口。
小酒館已經關門歇業。
喻辰宣敲了好幾下。
“對不起,今天我們休息,客官請回吧。”店小二的聲音傳來。
“我不是來喝酒的。我來找你們掌櫃。”喻辰宣說。他的話剛剛說完,門被打開,小二探出頭來。
“原來是喻先生。”他說,“墨先生已經等您很久了呢。”
喻辰宣帶著江栩進了小院,遠遠看著柳墨珞正在斟茶。
茶並不是什麽好茶,但,在這冬天裡,嫋嫋四起的茶煙平添了幾分溫暖。
“屋貧天寒,沒什麽能招待的。兩位,可有興致嘗一嘗在下新做的點心?配著這茶倒是極好的。”柳墨珞說。
“叨擾了。”喻辰宣在一旁的蒲團上坐下來。
他端起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開門見山,“墨先生,不,應該是柳先生。”
“喻先生還是稱呼在下墨先生,寒月教的人都姓柳,但,在下其實是姓墨的,單名一個珞字。所以又叫柳墨珞。”
“喻辰宣。”喻辰宣也自報家門,“墨先生應該早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
“柳栩。”江栩有些不耐煩。
“哦?這位公子,竟也姓柳呢。”柳墨珞嘴角輕抿,“這可真是巧。”
江栩額角跳了跳,巧什麽巧,他是根據柳絮姑娘的名字胡謅了一個姓而已。
“喻先生來找在下,想必是已經做好了準備。”柳墨珞端起一杯茶,狹長的眼睛裡閃著不明意味。
“是。”喻辰宣說,“我們現在急需要找到柳非月。”
“墨先生可知道他的下落?”
“這個,誰知道呢?”柳墨珞抿了一口茶,“喻先生為什麽要找我們教主?”
“如果沒有個正兒八經的理由,在下可沒有義務告訴你。”
喻辰宣臉色發黑。
“墨先生,可否再讓我看一眼信物?”
“這個麽?”柳墨珞將血色柳葉放在桌子上。
江栩猶豫了一會,拿起來仔細瞧了瞧,點頭。
“哦?”柳墨珞嘴角輕抿,“柳公子能分辨出寒月教的信物來?”
“自然。”江栩臉色嚴肅,“墨先生,我想請教一下,你,認識不認識碧霄樓的柳絮姑娘?”
柳墨珞微微一愣,“柳絮姑娘?”
“沒錯,就是柳絮姑娘。”江栩說,“她美若天仙,頭髮的顏色雖然有點奇怪,不過,絲毫不影響她的美。”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幅畫。
那上面的人,恰是柳碧霄。
“是她。”柳墨珞微微一愣,“柳公子,你認識柳碧霄?”
“碧霄?”江栩更愣,“她,叫碧霄?她,分明是碧霄樓的柳絮姑娘。”
“……”柳墨珞額角跳了兩下,“教主的親妹妹,柳碧霄。雖然我不太清楚她為什麽自稱柳絮,但,毫無疑問,她是騙你的。”
江栩隻覺得心頭被人狠狠刺了一刀。
但,隨即想到,他與柳絮姑娘說了沒兩句話,常在花樓混,沒個藝名哪行。
不管是柳碧霄還是柳絮,他都很喜歡。
這麽想著,便釋然了。
柳墨珞看著江栩的表情變化,嘴角輕抿,“柳公子,覺得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玩意有什麽真假?”江栩說,“誰閑著沒事冒充寒月教的人,你既然認識柳絮姑娘,那咱們就是朋友了。”
“……”柳墨珞額角跳了兩下。
這個人,是來搞笑的?
“墨先生,你知道不知道柳非月的下落?”喻辰宣皺著眉頭問,“我現在有急事找他。”
“實不相瞞,我現在也跟教主失去了聯系。”柳墨珞說,“實際上,我不僅與教主失去聯系,就連柳碧霄和柳鳴蟬也聯系不上,果然還是發生了什麽吧。”
“什麽?”喻辰宣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也聯系不上?”
“喻先生莫急。”柳墨珞說,“我雖然聯系不上教主他們,但能聯系到其他人。我在關外,不太管裡面的事。他們既然沒召集我們,就說明事情還沒嚴重到那個地步。”
“當然,也有可能……”
他攥緊茶杯。
柳非月那種變態,如果不是在月圓之夜,幾乎處於無敵狀態。
那種變態突然失蹤,左右護法也同時消失,身為十二領主之一的他沒有接到召集令,極有可能是因為……
他們來不及召喚,或者,不敢召喚。
如果真有人對寒月教出手,首當其衝的便是十二領主。
說不定,位於其他地方的領主已經……
柳墨珞將茶杯放下,“我已經讓人去打聽教主的消息了。喻將軍,我想,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喻辰宣自然也知曉現在的情況特殊。
“需要多久?”他問。
柳墨珞眯著眼睛,“三天。”
“這麽久?”
“現在事情有點古怪,我走得是比較保險的路線。我想,三天之後,我應該能找到教主的下落。這三天時間,還請喻將軍耐心等待。”柳墨珞說完,狹長的眼睛裡泛著冷光。
“現在,喻將軍可不可以告訴我,那位姑娘身上中的,是不是鴛鴦蠱?”
聽到“鴛鴦蠱”三個字,喻辰宣身上散發出陣陣殺氣。
他氣壓極低,眼中,閃過不甘和悔恨。
拳頭緊攥,青筋暴起,“是。”
“那,如果我猜測得不錯,雄蠱應該在我們教主身上?”柳墨珞說,“怪不得我見到她的第一面,便覺得有教主的氣息。鴛鴦蠱,同生同死,同甘共苦。”
喻辰宣的拳頭攥得更緊了一些。
柳墨珞看著他的樣子,語氣淡然,“其實喻將軍也不必太過擔心,我想,我們教主應該沒事的。”
“那姑娘也不會有性命無憂。”
喻辰宣似乎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他起身,“情況就是這樣,墨先生如果有了柳非月的消息,請一定在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會派人支援。”
“那,有勞了。”柳墨珞也站起來,拱了拱手。
喻辰宣帶著江栩離開的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麽。
“墨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住到將軍府。比起這裡,將軍府應該更安全些。”
“那,恭敬不如從命。在下這就收拾東西,稍後會去將軍府叨擾。”柳墨珞說。
他望著喻辰宣和江栩的身影,臉上的笑意逐漸退去。
他在窗邊站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
“小七。”
“你查到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店小二將門關好,神情嚴肅,“我將消息放出去之後,咱們的信鴿飛到半路便被人攔截了,這條路行不通,還暴露了我們的位置。”
“那,十二領主之中已經死了六人,也是事實了。”柳墨珞將琴放到琴匣裡,“簡單收拾一下行囊,我們去將軍府。”
“可是。”小七皺著眉頭,“那些人可信麽?我們雖然不太做什麽大奸大惡的事,但一向是跟朝廷分開的。朝廷的人,可信麽?”
柳墨珞沒有說什麽。
江晚身上有柳非月的味道,那種味道,他絕對不會弄錯。
看喻辰宣
對她的態度,絕對不是夫人那麽簡單。
只需要簡單推理便能得出她的身份。
“小七,收拾一些細軟。”柳墨珞將琴背好,“對方可能已經掌握了我們的行蹤,我們可能會有危險……”
他說完,突然臉色大變。
一股強烈的殺氣縈繞,緊接著,一聲巨響,門被劈成兩半。
罡風伴隨著殺氣襲來,寒冷刺骨。
柳墨珞抬起手,用袖子遮擋住那股狂風。
“竟,來得如此之快。”他長身玉立,現在殺氣形成的罡風中,看著眼前兩個黑衣人。
一高一矮,很明顯是一男一女。
男人拿著一把巨大無比的大刀,身形彪悍,走路生風。
女人比較嬌小,手裡拿著一把彎月刀。
他們戴著鬥篷,穿著純黑大氅,大氅上,有很明顯的流雲和彎月圖案。
“流雲月章,你們是,清都教的人?”柳墨珞皺著眉頭,“我們跟你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二位所來,是為何事?”
那兩個人沒有開口,他們相互看了看,向著柳墨珞襲來。
大刀所到之處,形成罡風,罡風陣陣,劈裂了房屋。
柳墨珞臉色微白,他帶著小七,險險躲過大刀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