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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凝。”
“我突然有些難過。”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覺得，我早已經看開了生死，可，我果然……”
還是放不下她。
就算，他與她，今生無緣。
也想遠遠地看著。
只是，看著就好。
“一想到，我再也無法見到你，我就好難過。”姑蘇城在笑著，眼底卻流出眼淚。“千凝，我好想，再守護在你身邊……”
“就像，從前那般。”
“千凝……”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眼前也越來越模糊。
江晚似乎在焦急地呼喚著什麽，可，他已經聽不到了。
她的影子也越來越模糊。
眼前，是一道白光。
那道白光之中，隱隱有仙樂聲傳來，他看到七彩琉璃的仙娥正灑下漫天的花瓣，似乎，在迎接他的到來。
他還看到，江晚正抱著他的身體大哭。
身子不受控制地飛入雲霄，在無盡的蒼白和緋紅的花瓣中，逐漸融合成一道虛幻的光影。
世事不過一場大夢。
人間一切，如夢幻泡影，輕觸寂滅。
“啊，千凝，再見了。”他喃喃地說完，是從來不曾有過的釋然。
一念起，滄海桑田。
一念滅，萬裡雲海。
七彩祥雲縈繞，仙鶴飛舞，晴天起驚雷。
天降異象。
乾始二年，農歷三月二十七日，姑蘇城卒，享年二十三歲。
因姑蘇城擊退叛軍有功，為朝廷兢兢業業，為護幼帝而死，封護國公，諡號文寅君。
七彩祥雲縈繞在上空，足足持續了七日，舉世震驚。
在姑蘇城頭七這天，他入土為安，祥雲散盡，天地之間恢復正常。
後人驚奇，有人將姑蘇城的事跡編寫為故事，廣為流傳。
更有人用去年大雪復活事件與他死後天降異象的事情為藍本，譜寫了姑蘇城精彩的一生，並修建廟宇，雕鑄銅像，享受香火供奉……
江晚一直無法接受姑蘇城已死的事實。
她一直呆呆地坐在天香殿裡。
莫名想起，前世的姑蘇城，似乎也是在三月二十七這一天死的。
兜兜轉轉，他還是逃不開那一劫。
她想護他，也終究，沒能護住他。
想起姑蘇城臨終之前，嘴角那一抹釋然的微笑，不知怎麽，她的心疼得抽搐。
一些事情，似乎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想要抓住時，卻又消失殆盡。
那種感覺，快要將她折磨瘋了。
有人在開門。
柳非月走進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千凝。”
江晚擦了擦眼淚。
“你回來了。”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這麽多天了，你也該節哀了。”柳非月攬住她，“你跟顧羽都如此消沉，讓人很為難。”
“嗯。”江晚吸了一口氣。
“我就是覺得，人的生命也太過無常了些。”她說，“我一直覺得，我這種人是看慣了生死的。”
“可，姑蘇城死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還是好難過，心裡像是被什麽東西剜去了一大部分一般，空蕩蕩的。”
“非月，你說，那麽好的人為什麽非死不可？”
柳非月拍了拍她。
“我聽蘇時葉說，姑蘇城原本就得了病，病入膏肓，心力交瘁，他又不肯休息，後來還被刺中，身體匱乏得厲害，這才無力回天。”
“果然是我跟顧羽害了他。”江晚攥緊手，“非月，怎麽辦，一想起他，我就好難過。”
“我就忍不住想哭。”
柳非月拿了手絹幫她擦眼淚，“那是因為，你不舍得。習慣了一個人在身邊，當這個人不在時，會像是失去了什麽一般，難過，焦慮，不舍。”
“但是千凝，你一定要記得，你就算再難過，再痛苦，他也不可能回來。”
“你所能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然後，微笑著往前走，不負光陰，也不負他對你的期待。”
“嗯……”江晚抱緊柳非月，哭了好半晌。
“謝謝你，非月。”
“傻子。”柳非月輕歎了一口氣，“逝者已矣，我們該做的事情還是要繼續做下去。”
“千凝，那件事有眉目了。”
“什麽？”
“就是你讓我調查京州城大小醫館中的大夫。”柳非月說，“目前，我們尋出十幾位脈象奇特的人。”
“蘇時葉和付望舒已經前去調查，相信不久便會有結果。”
江晚愣了好一會，終於想起來。
她先前拜托了柳非月調查清都教的幕後黑手。
一連串的線索，原本是散亂無章的，但現在，她已經將這些散亂的珠子串成了一串。
不管是宮裡發生的事情，還是卓賢太后的事情，各種各樣的事情串起來，她已經尋到了這一切的幕後，都是那個號稱清都教的在搞鬼。
這個清都教，比前世要棘手得多。
清都教的首領，正是假卓賢太后的親兒子。
那個人是這些事件中最關鍵的人物之一。
清都教，也是這些無妄之災的源頭。一直以來，江晚他們是在明處，而清都教則是在暗處。
敵暗我明，原本就是不利的。
要解決現在的死局，必須要順著線索找到清都教的首領，也就是，同樣擁有皇家血脈的關鍵之人。
“我不認為那個人會暴露在陽光下。”柳非月說，“就算是尋遍了擁有奇異脈象的人，要找到他也是有些困難的。”
“嗯。”江晚自然知道柳非月的顧慮。
就目前所知的信息而言，清都教的人都身懷絕技。
她也不太認為，幕後之人會去什麽醫館就診。
但，是人總會生病。
碰碰運氣總比坐以待斃要好很多。
“我們還是等等吧。”江晚洗了一把臉，“顧羽怎麽樣了？”
顧羽的情況，似乎比她更加糟糕。
“不太好，他很自責。”柳非月說，“整天將自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敢靠近。”
“我去看看他。”
“還是讓他靜靜吧。”柳非月說，“這個時候，讓他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比較好。”
“顧羽他……”江晚果然還是不太放心，“我怕他出事。”
“那種小奶狗能出什麽事？畢竟他可是當場……”柳非月稍稍皺眉，將顧羽黑化之後大開殺戒的事情瞞過去。
“顧羽沒事的，就是需要安靜。你這段日子也悶壞了，走，我帶你出去逛逛。京州城裡新開了一些店鋪，聽說味道不錯。”
江晚果然有了一些興趣，她喬裝打扮一下，跟著柳非月混出宮。
京州城依然很繁華。
前些日子的戰爭痕跡已經消散，由於賀子衍的計策成功，喻辰宣和葉蒼華軍隊的驍勇善戰，並沒有給這座城市留下傷痕。
他們兩個穿梭在人群中，遠遠地，看到了兩個熟悉的影子，正朝著他們走來。
“喂……”江晚忙拉著柳非月閃進了一家店鋪裡。
“怎麽了？”
“你瞧瞧前面，前面。”她瞪大眼睛。
柳非月皺著眉頭，看到溫潤如玉的顧霈，正含笑挑選著什麽，站在他一旁的人，則是……
玉珠？
“玉珠跟顧霈？”
“嗯。”江晚死命點著頭，“這對組合，看起來有些違和。”
柳非月若有所思。
他摸著下巴，看著顧霈眼中的柔情，微微搖頭，“這臨越王口味有點重啊，像玉珠這種飯量奇大，脾氣不好，動輒變成筋肉女的怪物……”
“哎喲，打我幹嘛？”他轉頭，看到江晚正義憤填膺。
“玉珠哪裡是怪物了？”她問。
“哪裡都是。”柳非月抄著手，“這丫頭的力量你也見識過，簡直是大型人間兵器。這顧霈口味奇特，看上了這人間兵器，以後可有的受。”他突然賤兮兮地笑起來。
“若他們兩個真的成了，顧霈若是再來個三妻四妾，他們家肯定會很有意思……”
江晚額角一片黑線。
玉珠年紀還小，還不懂男女之間的事。
這柳非月賤兮兮的，都想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未免想得太長遠了。”她摸著下巴，看著他們兩個走遠的身影，“八字還沒一撇呢。”
她頓了頓，接著說，“我倒是覺得，郎才女貌挺般配的。沒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顧霈，竟然喜歡玉珠那種萌妹子。”
“說話要講良心。”柳非月看了她一眼，“柳玉珠那種筋肉女哪裡萌了？”
“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個這種外表人畜無害，發起飆來就變身肌肉女的怪物。”
“……”江晚擰了他一把。玉珠絕對是跟了一個假教主。
柳玉珠雖然年紀小了些……
說起來，她已經十三歲了，再等兩年就到了及笄的年紀。
到那時，談婚論嫁也是可以的。
她在心裡默默盤算著，一定要找個機會認玉珠當妹妹，封個郡主什麽的。
如果顧霈真對她有意思，也算是門當戶對，堵住朝中那些老頑固的嘴。
江晚這麽想著，越發覺得，該把這件事提上日程。
等到顧霈和玉珠走遠之後，江晚才探出頭來。
對此，柳非月非常不解。
“我們為什麽要躲？”他抄著手。
“……”江晚愣了愣，“是啊，我們為什麽要躲？”玉珠和顧霈只是在逛街而已。
當事人沒事，他們兩個有什麽可躲的？
江晚撓了撓頭，“可能，習慣了。”
她拽著柳非月，“先前你說的新開的酒樓在什麽地方？我好些日子沒吃到京州城的飯菜了，竟有些懷念。”
“這段日子，你吃得挺多的。”柳非月淺笑。
“柳非月，你這樣會沒朋友的。”
“我有你就夠了。”
“……”江晚暗暗罵了兩句流氓，走了沒兩步，又拽著他躲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