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突發奇想,拽著柳非月上了城樓。
從城樓往下看去,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雨過天晴,明媚如斯。
有風吹來,風緩緩,帶著遠方的香氣。
“這天氣好舒服。”江晚伸展開手臂,迎著陽光。
陽光穿透身體,將沉寂了許久許久的沉鬱散去。
“非月,跟我走走吧。”
柳非月不語,只是眉眼輕然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寵溺。
皇宮裡的城牆盤曲蜿蜒,往高處,能看到京州城的全貌。
他們散步一般走了許久,高高低低,很是累人。
“活動活動果然心情舒暢。”江晚滿頭大汗,她正爬上了高處,涼風吹來時,有些涼。
“呼……”
“站得高,果然看得遠……”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拽了柳非月的袖子,“呐,非月,我眼神不太好,你幫我瞧瞧,前面的小樹林裡,是不是顧羽……”
柳非月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顧羽的影子。
在顧羽身邊,還有一白一黑兩個人,看不太真切。
“是。”柳非月皺著眉頭,依稀想起,曾經做過一個夢。
夢裡似乎見到過這一黑一白兩個影子,他們,似乎還想殺掉他……
“顧羽那小子,又偷偷摸摸溜出去。”江晚哼了兩聲,“這下可算是被我抓到了小尾巴。”
“非月,你能否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麽?”
柳非月搖頭。
距離實在太遠,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聽見。
“罷了,可能是顧羽想出去撒野,好歹他帶了暗衛,不會有危險。”江晚抄著手,決心不打擾他。
“咱們走吧,小孩子偷偷溜出去,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尋找刺激,是他們那個年齡段的浪漫,不是我們這些腐臭成年人所能了解的。”
“……”柳非月很想吐槽她。她到底哪隻眼看出顧羽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那個小狼狗……
可是很凶很凶,會吃人的……
風月無邊,山河無限。
風雨過後,更顯壯麗,江晚心情不錯,她抄著手,哼著亂七八糟的曲調,下得城牆,正好碰見了簡清商和賀子衍。
“太后娘娘。”簡清商行禮。
“太后娘娘安好。”賀子衍瞧見柳非月就渾身哆嗦,一直躲在簡清商身後,規規矩矩地行禮。
“今天不是休沐麽?你們兩個怎麽來了?”江晚問。
“是這樣的。”簡清商說,“因為戰亂,今年的春試臨時取消了。現在戰事已過,朝廷諸事也步入正軌,這一戰,朝廷裡空出好些位置來,許多事宜都擠壓在一起,一人身兼數職,皇上的意思是今年的春試延到一個月後舉行,補充些新人進來。”
“臣等正準備春試的題目以及相關事宜。”
“是這樣。”江晚明了。
假顧霈叛亂這件事,牽扯面很廣,尤其是周閣老隨之反叛,虎之派的官員大部分被清除,空出好多官職來。
朝中人員不足,派放在外面的官員也有不少被調到京州城來,就算這樣,也遠遠彌補不了空缺,所以,顧羽才想重新舉行春試。
她依稀想起,前世,乾始二年的春試,似乎出了不少人才……
“那,辛苦你們了。”江晚說,“姑蘇城不在,擔子都落在你身上。”
簡清商眼神一暗。
“臣的才華不如姑蘇大人萬分之一,實在慚愧。”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江晚笑了笑,“你是哀家看中的人,必定能勝任。”
“好好乾,哀家看好你。”她說完,帶著殺氣騰騰的柳非月離開。
“我的祖師爺,福生無量天尊。”賀子衍拍著胸膛,“那柳非月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到底怎麽得罪他了,一見到我就釋放威壓。”
“除了最開始他不小心踏入到我的八卦陣中,我也沒得罪過他啊。再說那件事也是他先找茬,我到底怎麽惹他了……”
“你少說兩句。”簡清商無奈。
“清商兄,我跟你說,那個柳非月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特別特別……”賀子衍的話還沒說完,莫名感覺到一股威壓。
那股威壓之下,他張了好幾下嘴,愣是沒發出聲音來。
“子衍兄,禍從口出。”簡清商拍了拍他。
賀子衍臉色泛白。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等柳非月和江晚的影子消失,他才能動彈。
“那哥們,真的特別特別凶……”賀子衍帶著哭腔,“比以前還要凶,剛才,那絕對算是仗勢欺人吧?清商兄,他欺負我……”
簡清商打了個哆嗦。
他語氣無奈,“你好歹也是官員,說話之前,一定要三思。”
撒嬌賣萌算什麽?
賀子衍嘿嘿笑了兩聲。
眼中,光芒盡收。
這一次的反叛事件中,賀家老爺子,吏部尚書賀玉鳴在年底辭官,將家產全部捐獻給朝廷,帶領一家回到老家安居。
顧羽看在賀家主動承認罪行,將贓款上繳,賀子衍保家衛國有功的份上,賀家得以保全。
這個結果,是他推演的千萬結果中最好的一個。
江晚說保全賀家,果然沒有騙他。
“子衍兄?”簡清商絮絮叨叨說了好些想法,跟在一旁的賀子衍卻一直在高深莫測地笑,似乎根本沒聽進去。
“子衍兄?”
“啊。”賀子衍回過神來,他眨了眨眼睛,“剛才我去神遊太虛去了,你說什麽?”
“我在問你,你覺得春試題目是不是該實踐和理論並重?”
“我覺得你的想法不錯,我全力支持。”賀子衍說。
“……”簡清商額角抽搐。
這個人,能不能敷衍得更專業一些?
“清商兄,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賀子衍神秘兮兮地眯著眼睛,攬著他的肩膀,“其實你也不必太過憂心,今年春試,必定百花齊放。”
“你也會一路高升,到時候,一定要留出一條大腿來給我抱。”
“……”簡清商習慣了他的胡言亂語。“清商兄你別不信,我是說真的。”賀子衍緊跟在他身後,“昨天晚上我隨意推演了一下,發現今年人才輩出,咱們應該建議皇上擴大考試規模,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先前的考試制度太過單一化,隻選取省試第一名參加春試,這原本就是有失偏頗的,第二名或許並不比第一名差。我覺得,建議皇上將范圍擴大,取省試前五名或者前三名參加春試。”
“這樣不僅能夠緩解官員空缺,還能給學子們一個機會。”
簡清商點點頭。
他也是去年才考上的考生,自然知曉春試中的門門道道。
“清商兄,現在正是春試制度改革的關鍵時候,周閣老一派倒台,江大人一脈也損傷無數,這個時候,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賀子衍眯著眼睛。
如果皇上能夠采納,今年的春試,將會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乾始二年,也將出現不少名垂青史的重臣。
而簡清商,也將因此步步高升,成為炙手可熱的朝中大員。
他嘴角輕抿,拍著簡清商的肩膀,“清商兄,我看好你。”
簡清商瞧著賀子衍狐狸一般的模樣,腦海中浮現出姑蘇城笑語盈盈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恍惚。
顧羽早已經察覺到不遠處有人在注視。
就算相隔甚遠,他也能察覺到江晚和柳非月的氣息。
他們兩個人的氣息並沒有什麽變化。
尤其是江晚,似乎,在放任他私自出宮。
“少主啊……”黑無卿小心翼翼地看著顧羽的模樣,“您,您,這可是頭一次召喚我們。”
“我們,受寵若驚。”
顧羽甩了袖子,“朕有些事要問你們,姑蘇先生為什麽突然去世?”
“這……”黑無卿有些為難,“少主,天機不可泄露……”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白無卿踢了一腳,“這有什麽不可泄露的?”
“小白,這件事能說麽?”黑無卿捂著腰,“不會產生不良影響麽?”
“應該沒什麽。”白無卿拱了拱手,“少主,命盤所定,不是我等能干擾的。”
“姑蘇城命數已盡,這是命盤上所顯示的,誰也無法更改。”他說,“其實,姑蘇城的命數,在去年便已經盡了,因為江晚的改變,延長了他一年壽命。”
“你的意思是,姑蘇先生原本就是個短命的?”顧羽攥緊手。
“是的。”白無卿看著景澈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少主,您也別太擔心,姑蘇城死的時候,天降七彩祥雲,仙鶴臨空,祥雲持續七天,您應該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嗯。”顧羽緊攥的手慢慢放開。
“朕召喚你們來,便是想問問你,他,是不是已經成功了。”
“成功了,成功了。”黑無卿插話說,“動靜挺大的,他這一次沒了遺憾,了卻塵緣,度過了最後一道劫難。”
“少主,現在命盤已經被修複了七七八八,如果能填補上最大的那道坑……”他又被白無卿踹了一腳。
“小白,你老踢我幹嘛?”
“天機不可泄露。”白無卿說,“少主,事情就是這樣,姑蘇城了卻遺憾成功度過最後一劫。至於命盤上的其他人,恕屬下無法告知。”
“無礙。”顧羽倒背著手。
“你們先回去吧。”
“是。”黑白無卿拱手,“屬下告退……”
顧羽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按照命盤上,這兩三年是大旱之年,這雨卻連降三天,這是為何?”
“這個……”白無卿額角的青筋抽搐了好幾下,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是這樣的。”他說,“命盤上原本是大旱三年。姑蘇城回歸之後,暗搓搓威脅雨神違抗命令下了這場大雨。”
“……就是!那個姑蘇城太不是東西了。”黑無卿咬著牙,“要不是打不過他,我們真想去砸了他的老巢。”
“命盤好不容易一點點修複,我們兄弟倆日夜守著,生怕再出一點問題,那混帳肆意破壞了不說,還揚長而去。給我們平添了好多麻煩,我真想掐死那隻狐狸。”
顧羽嘴角浮起幾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