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廷挑了挑眉,笑著應聲:“哎真不好意思,都是我。”他停頓了下,“都是我讓公關部門寫的宣傳稿。”
林頌也笑。
周其廷說:“有時候你也試試。”
“試試什麽?”
“對著鏡子練習,假裝面不改色,雲淡風輕。十年前我第一次負責矽砂廠項目,什麽氫氟酸清洗,劇毒化學品,如何環保處理洗砂後的水,我聽不懂,衣服都濕透了,就這樣也微笑著拍板了幾百萬美金,引進德國設備。”
林頌喜歡聽這樣的故事,她唇角彎彎:“大公司也這樣嗎?”
周其廷點頭:“很多,有的企業看著家大業大,其實全靠打遊擊賭期貨賺錢,總額法計充營收,報表不提記壞帳,問就是一定能收回來。”
林頌被逗笑,知道周其廷是在有意拉近關系,他的和善親切,當然不可能是因為她。
周其廷眼底也有笑意,目光往林頌那淡淡一掃,隨口問:“福興接下來要做什麽?有幾個國有船廠轉型做廢鋼生產,再把廠房、門機、船塢都出租了。”
林頌回:“造船墊資太多,短期內應該會先修船。”
周其廷聞言,雖然有些驚訝,但沒多說什麽。
不再造船,就很容易失去造船能力,福興的戰略定位也就變了,規模也很難再上去了。
林頌的想法卻很簡單,有多少錢,辦多少事,她當然知道教材和勵志書上寫的那些經營大道理,衰退期要穩進技術,改革制度,產業升級……
但是落到實際操作中,她也不懂呢。
林頌說:“先不要浪費了廠裡的設備機器。”
她現在能搞懂的就是修船,她想辦法去拉船來,先養著廠子運營。
周其均閉著眼休息,但林頌說的每個字眼都鑽進了他的耳朵裡,大哥處事作風大膽,是因為他背後有東環。
他和林頌的想法是一致的,福興暫時修船挺好的,管理得當,修船盈利不會少,先活下去,再講其他。
周其廷還在跟林頌聊天,兩人的笑聲斷斷續續,相見恨晚。
周其均此時的念頭倒是很乾脆利落了,大哥跟林頌挺合適的,兩人做事都隨心所欲,大哥也有足夠的實力幫林頌,而他不必要去蹚這趟渾水。
偏偏這時候,他的指尖上覆上了溫熱,她用指腹輕輕地在他掌心裡劃過,如同羽毛。
當她柔軟的手完全捏住他指尖的那瞬間,她還在一本正經地講話:“在船市不好的時候,繼續造船很容易拖死企業,船東隻付百分之十的定金,銀行現在不肯貸款了,風險太大,就是可惜了龍門吊……”
周其均眼皮不經意地顫了下,他抿直唇線,臉色陰晴不定了半晌,最終反手攥住了林頌作亂的手,力道漸漸加重,成心想讓她疼。
就那樣握著,在車內的黑暗中,車窗外的城市光斑流轉,已經是秋天了,榕城依然多雨潮濕悶熱,肌膚相觸處,像是幼時學校行道裡的印度橡膠樹汁液滴落其間,黏且濕。
周其廷在問林頌:“吃不吃包心芋圓?”
林頌說:“吃。”
“這麽晚吃清茉莉,會不會不好消化?”
“不會,鐵胃。”
清茉莉軟軟糯糯的觸感大概和她的手心差不多,周其均想。
周其廷似笑非笑地開口問:“阿均睡著了?”
林頌明明知道他醒著,卻靠近他:“阿均好像是睡著了。”
周其均對林頌的這個親昵稱呼下意識抗拒,但林頌卻好像找到了新的挑釁方式,叫了阿均就算了,還喊他:“均均,下車了。”
就連大哥也跟著起了玩心:“均均,吃飯了。”
明明可以面對面坐著吃,非要三個人並排坐,周其均被兩人夾在了中間。
林頌也就算了,大哥平時明明不這樣。
周其廷拍了下周其均的肩膀,大方邀請林頌:“小頌,你也休息一下。”
大哥的話還沒說完,林頌就摟住周其均的手臂,貼了上去,她還謝上了大哥。
周其均有些無奈,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他看著窗外走神一會,放任他們倆胡說八道,然後就聽到林頌說:“大哥,我親一下,你也親一下。”
周其廷:“好。”
嚇得周其均立馬轉頭,警告的眼神盯著周其廷,大有他敢親上來,就同歸於盡的架勢。
周其廷忍著笑意,假裝傷心:“哎,伊弟長大了,都不讓親了。”
林頌安慰他:“那大哥你親我吧。”
周其均又轉頭看著林頌,黑眸幽深且平靜,周其廷火上澆油:“哎,更過分了,弟媳也不讓親了。”
恰恰這時服務員推門進來,僵了僵,又尷尬地重新關上門。
周其廷沒一會就說自己有事,讓周其均送林頌回家,車子留給他們了。
包廂裡就剩下兩人,十分幽靜,林頌更是肆無忌憚地靠在周其均的肩膀上。
周其均非常確定,是林頌主動的。
她讓他轉過頭來,然後柔軟的唇印在了他的下頷,再往上,溫熱的觸感在他下唇上,是很溫情的一個吻。
林頌察覺得出周其均的冷然生疏,她理解是男女間關系的較勁拉扯,他不願意主動,也不願意落於下風,所以就要她自願地交出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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