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录 第七十四章 曼声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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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小纤越是情意深重，越令陈家旺感到头疼，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只牵挂着莺梦的一颦一笑，如何是好？

小纤轻轻叹了口气，从包裹里取出紫玉葫芦递给陈家旺道：“这件物事至关重要，这一路颠簸坎坷，别出什么意外，你还是贴身收好。”

陈家旺正要礼让，小纤道：“这不是谦让的时候，有了它就有了自保的本钱。”

正在这时，舱门外传来船娘的声音道：“两位贵客，请用茶。”

陈家旺连忙将紫玉葫芦揣入腰间，用腰带紧紧扎好。小纤道：“请进。”船娘推开舱门走进来，殷勤的奉上一对精制的青花瓷茶碗，热情的道：“两位是姑苏人，这是特意为贵客冲泡的姑苏碧螺春。”

有道是“钱到百事办”，船家拿的银子不少，态度确实热忱周到。

揭开茶盖，果然茶香四溢。小纤轻轻啜了一口，赞道“绿汪汪，碧碧绿，好似东山格碧螺春。”

“姑娘好眼力，确实是洞庭东山的碧螺春。”船娘接着又道：“姑娘吩咐过船速越快越好，只是现在是逆风，想快也快不了。‘九月南风当日雨，十月南风干到底’，看来接下来要干旱少雨了。”

遇到船行逆风，那也没有办法，小纤蹙眉道：“弗碍事。”

船娘弯腰道了个万福，将水盆和两人换下的衣服收拾好退了下去。

陈家旺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南风不小，船速不快，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刚刚接近东水关。

依稀记得前年和莺梦、小纤三个人坐画舫也曾经过这里，当时走的是内秦淮，现在走的是外秦淮，道不同，物是而人非，已不复当日情形。过了东水关，只怕从此就和莺梦天人相隔，说不定此生再也不会相见，相见也是路人…。

自从在邓师父的帮助下逃出来，已经算是叛出霹雳堂，即便顺利的找到沈太师叔，但他能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吗？陈家旺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

想起邓敬华，陈家旺心里又急又乱，担心不已。师父武功虽高，但对方有备而来，且个个都是好手，后果到底如何难以预料。自从汤召坤带人追过来，陈家旺心里隐隐升起了不祥的念头，如果邓师父无恙，又怎会放过一干宵小追过来？这念头刚升起来便被压下去，陈家旺还存着一丝希冀，即便局面不利，凭邓师父的本事，脱身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他努力往好处去想，但右眼皮跳的厉害，反而更加心神不宁。

小纤见他似有心事，也不去打扰他，一时两人各有所想，皆沉默无语。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喧哗呼喝声，受舱位水声、风声所扰，模糊听不清。

舱门突然响了两声，船娘探进半边身子问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小纤正在想事情，脱口道：“陈家旺。”

“哦，是沈嘉旺沈公子”，船娘抱怨道：“又来查了，烦死了。”小纤说的是吴语，听起来“陈”、“沈”相似，船娘就听成了沈嘉旺。

小纤问道：“外厢有啥事体？”

“还不就是霹雳堂的人，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前天就开始查人了。两位贵客不用去理他们，只管安心饮茶。”

船娘带上舱门离开，陈家旺和小纤对视一眼，发觉对方都变了脸色。船上不同于陆地，无处可以躲藏，本以为逃离了虎口，却不料竟要变成瓮中捉鳖。

陈家旺霍的站起身，一把将小纤拉到身后，就如同当年在大报恩寺塔一般，纵然力有不逮，男子汉挺身而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小纤忽地扯住他袖子，轻轻摇了摇头，接着扬眉提声，竟唱了起来。

只听她舒徐委婉的用吴语唱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这首《枫桥夜泊》写的本就是姑苏景，小纤又是姑苏人，用吴侬软语曼声吟来，将其中朦胧隽永的意境点染的韵味十足。

陈家旺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霹雳堂没几个人知道小纤会吴语，但能不能就此蒙混过关，还得看天意。

他眼睛一瞟，看到了舱内的那张古琴，灵机一动上前挑动琴弦，发出悠扬的回声。

这还是之前在书房时向莺梦学的，虽然只学会点浅陌技巧，但姑苏小曲清唱亦温婉动人，只需要在韵脚的声调加一点琴声伴奏，外面的人听起来就像是寻常画舫中歌女唱吴曲一般。

一艘快船靠了过来，船上有人高声问道：“画舫里什么人？”口音听起来好像是万富安的声音。

船娘道：“官差大哥，是姑苏的沈嘉旺沈公子。”

陈家旺心中奇怪，万富安什么时候成了官差？正在这时，小纤靠了过来，贴在他耳边低低的道：“等会你用姑苏话讲‘小娘鱼，看赏’。”

陈家旺点点头，明白了小纤的意思。如果他能照猫画虎也来上一句吴语，或许能以姑苏沈嘉旺沈公子的身份蒙混过去。

小纤眨眨眼，扬声道：“哦吆…，沈公子，弗来塞哉，容奴歇上一歇再唱，可好伐？”

陈家旺哑着嗓子道：“哈哈，小娘鱼，看赏。”他说话的腔调略嫌生硬，但粗粗一听有模有样，除了姑苏本地人，像万富安等人是注意不到这些细微区别的。

“谢公子爷赏，”小纤停了停曼声唱道：“平湖千顷浪花飞，春后银鱼霜更肥。菱叶饭，芦花衣，酒酣载月忙呼归…”

在外面人看来，这一切像极了风流公子携女伴出游的场景，既然舱里面的人是姑苏人氏，或许还是位有钱有势的主，那就没必要再登船检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快船上有人道：“…谁闲的没事乘画舫？走了，走了。”万富安的声音道：“常捕头说的是。”

陈家旺掀起帘子一角向外看去，远去快船上高高低低站着几个人，其中两人从侧面看正是万富安和六扇门的常骏。看来为了追捕自己，霹雳堂和六扇门都出动了。

身后小纤欢欣低呼道：“谢天谢地。”两个人没想到居然就这样混过去了，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