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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日里总是低垂着眼睛,鲜少与人对视。此刻却目光灼灼,教任雪流心头一颤。
身为雪山神教的圣子,本不应在外跪拜其他神明——
任雪流拉住江阙的左手,在他身侧跪下。江阙偏头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起雀跃的光亮。
二人各自俯下身去,拜了一拜。任雪流耳中钻进江阙低低的絮语:“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
他阖上双眼,也轻轻许了一个愿望。
拜完桐花娘娘,江阙担心任雪流吸多了烟尘,便急急拉了他出来。
在庙前的老泡桐下站定了,仰看高树上青碧的叶子,江阙不禁道:“明年桐花开时……”
明年桐花开时,来还愿么,还是要相携在桐花下走过,以求永结同心的传说灵验呢?
他不敢再说,唯恐被天意听取,降罪他什么阴差阳错。
任雪流只是温柔地看他,好像明白他心中所想。
江阙心一横,抽出佩剑便裁了自己一缕头发。
“你我皆是男子,也无需什么结发之礼了,我便把它给你罢。”江阙将那一寸青丝递了过去,道,“你不用给我……收下就好。”
任雪流将它握在手心,手竟不自觉颤抖起来。为掩饰失态,生硬地转了话头:“阿雀,许愿不可以出声,会不灵的。”
江阙瞪圆了双目,显然对此一无所知。他恍然大悟地想,莫非是先前都说了出来,才通通没有着落。于是忙一个人奔回庙里,再度跪在了蒲团上。
难道之前所愿,都作废了么?江阙心里分外地懊悔。
他紧闭上眼,合掌重新许愿。
倘若不能相伴,愿任雪流一生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如有什么不好的,全交予我罢。
任雪流见他匆匆地进去,又匆匆地出来,跑到自己跟前,像个小孩儿似的。
江阙却不知他心中所想,献宝似的道:“这回总不会有错了。”
他正说着,却被递过来一个桐花香囊,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半晌才反应过来,盯着任雪流脸侧微短了些的乌发,几乎灼出个洞来。
那日摊主说,有情人结发为亲,便将其放入这香囊中。
这里头……
江阙有意把香囊打开看看,任雪流却捉住他的手道:“已经捆定了一处的,莫要再拆开了。”
他这话听起来似有弦外之音,倒像句情话。江阙果然依言不再动了,将香囊小心地塞到怀中,紧贴着先前那块玉坠。
心脏跳得极快,几乎把这两件物什震出来。
江阙心念一动,凑上前,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任雪流唇上啄了一下。见他难得的有些呆愣,不由笑了起来。
后来任雪流时常会想起这一幕。江阙站在未开花的桐树下看他,笑得那样好看,好像全无阴霾,真如雀鸟自由自在。
他对自己道:“任雪流,我好幸运,这一定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第20章
冷月蔽云,长夜幽深。
自桐城往连郡的官道上,却有一人一马疾驰而来。鞭声响厉,惊得道旁宿鸦哀叫着振翅飞起。
被称为不吉之声的鸦鸣,全然入不了江阙的耳中。他夹紧马腹,催动长鞭,恨不得一瞬间便飞至连郡。
只要今夜除掉雪山神教长老柳琮,就能结束一切……
此后无论**宫如何,都与他无关了。
这样的念头让他的心脏剧烈地跃动着,几乎要冲出胸膛一般。
江阙不自觉地将掌心贴向胸口,那是藏着桐花香囊的位置。
将马儿勒于城郭边,江阙便压实斗笠,潜行进入连郡。
柳琮被何之问安置于盟主府的别院中。姑姑曾传讯给他一幅简图,记载着别院的方位。他已将其默记于心,而早已熟知的连郡地形,也在脑海中铺陈开来。
凭借着极强的目力在夜色中奔跑,有如白昼里穿行。
——到了。
何氏别院安静地矗立着。高门深户,一派威严,想来平日里定是平民百姓不敢靠近之所。
江阙微微咬牙,足尖一点,便飞跃至高处。他隐于暗中,屏息观察着。
尽管已近漏夜,仍不时有人高马大的护卫在其间巡逻。江阙见这些人步履稳健、气定神闲,心知皆是不俗的高手。
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情绪却异常地冷静、松弛,甚至于有些飘飘然了。
此刻,即便是箭镞直落于眼前,他怕是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江阙想,自己像是喝醉了。
一阵轻风拂过,护卫立即抬眼望去,却只见树影婆娑,微微摇动。
若是有人经过,断不可能是这样细微的动静。那护卫如是想着,收回目光。
而江阙已翻过院墙,背靠墙壁,几不可闻地喘息着。
他的轻功师出于曾亡命江湖的慕容妍,而更胜于她。但内门功夫,却并不如武林上所推测的那般,是与他父亲江雨一样修炼了魔功。
乔夕云还未离开之前,或许是为了打发被囚于山中无趣的日子,也教过他一些乔氏的功法。乔夕云走后,他便翻着家中留下的手记,自己摸索其中的关窍,才练成今日的一手快剑。
江雨几乎从未教过他什么。当初会强迫乔夕云生下他,也不过是欲使乔夕云有所掣肘罢了。
少年时近似失恃,母亲恨毒了他的眼神只要一闭眼便自脑海浮现出来。
——已没能留住母亲,若是还没有旁的用处,只怕有朝一日父亲也会将他舍弃。
尽管从欧阳府的火海里逃出生天,喉头发痒的窒息感依然如影随形,像锁套一样牢牢地缠在他的脖颈。他拼了命地练剑,右手废了,便换左手。严寒酷暑,不敢有分毫懈怠。
江雨第一次走火入魔险些丢了性命,慕容妍其时道,或许药人之血能缓解他的症状。虽然江阙知晓慕容妍便是因用活人炼药、死伤惨重,才会被师门驱逐沦落到春荫山的,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踏入地宫布满毒虫的寒潭之中。
这些年杀过的人,流过的血,无论足不足够报答江雨的养育之恩,江阙都暗自发誓:到此为止了。
他有更想做的事了。
柳琮睁开双眼时,一道雪刃正逼在面前,只差一寸就要刺破他的喉咙。他几乎是电光石火间翻过身去,才让它堪堪从颈侧擦过。
出师不利并未挫伤来人的锐气,抬起左手又是一剑刺来,气势骇人。
当今江湖,有几人堪使出如此厉害的左手剑?
柳琮心念电转,立即识出了此人的身份。
可江阙会在今夜猝然出手,此前却未听得任何风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难道是流儿露了破绽?他不及深想,便强打起精神应对江阙的攻势。本欲提起武器与江阙过招,却惊觉全身无力,像是中毒了。情急之下,只能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