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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雪流见他十分期待,动作却坏心眼地慢了下来。抄了几天,也没什么进展。敞开的木窗照出院中景色,新栽的桐树长势喜人,宽大的叶子随风摇曳,簌簌生响。日头偏过,阳光有些刺眼了。任雪流便搁了笔,侧目看去,见阿雀在一旁专注地看着医书,不自觉露出或苦恼、或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轻笑起来,想起那句「偷得浮生半日闲」。
阿雀倒是觉得任雪流来了弥镇后,他的日子同以前也没有什么差别。照旧是从家里到医馆,来来回回的——还得加上任雪流的房间。
这天他在医馆坐堂,有个挨了刀的侠客被送进来,带来一伙闹哄哄的同伴。那些人边照看着伤者的伤势,边三言两语讨论江湖上的新事。阿雀送药过去的时候,正听他们说起「小乔女侠」。
他们说的是乔夕云的女儿乔青菱么?
阿雀不由暗暗竖起耳朵,又听见有人道:“此话当真?以小乔女侠的身手,不至于被香匣山的山匪捉住罢?”
第42章
“谁知道呢!听说长风镖局在咱们这块儿丢了个大镖,小乔女侠和长风镖局少东家素来交好,说不定是去查那镖物的下落了。”
“香匣山放话说想救回小乔女侠,就得拿长风镖局的镇店之宝来换!我看贺仁未必舍得……”
……
“阿雀!”
被任雪流这么一喝,阿雀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子险些被蜡烛点着了,急忙收回手来。
方才在医馆里听到的那些江湖人士的闲谈,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阿雀也不明白——如今他与乔青菱不仅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甚至在血缘上都毫无关系,他为何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牵挂。
任雪流走了过来,检查了下他的衣袖,见并无大碍,便取过银剪,将燃得过长的烛芯剪去一段。轻巧动作间,他温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阿雀看着他映在墙上的柔和轮廓,心念微动,把白日听到的一一说了。
任雪流闻言,很专注地看过来:“既是放心不下,不如我们一起去救小乔女侠。”
“我们?你也去么?”阿雀脱口而出,但见任雪流垂下眼,可怜兮兮的样子,不觉噤了声。
香匣山离弥镇不远,他去采过几次药,大致能分清方位。只是之前却没听说过山上有山匪,或许是他离家时新兴起来的势力。
乔青菱的安危本就与任雪流无关,他提出要一同去,纯粹是为了帮自己罢。阿雀叹了口气。他已经数不清欠了任雪流多少账了。
正出神时,任雪流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突然在面前放大了。
他悠悠地说:“阿雀,你得习惯。”
“什么?”
“习惯我一直赖着你。”
阿雀感觉到任雪流温热的吐息轻轻扑在他的脸颊上。他暗暗咬牙,想着,任雪流哪里是什么圣子,简直像雪山的精怪一样。
“小乔女侠,果然当得起「小乔」二字。”
乔青菱生平最讨厌别人拿「小乔」来调侃她的容貌,本来只是将她与母亲做出区别的绰号,却因上一辈的恩怨招惹上些许艳**彩。
这名讳果真不太吉利,她孤身前来探查丢镖的情况,一时不察被关在这深山中,倒真像被锁在了铜雀台。
乔青菱看着眼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以及他身边呵殿的一干人等,听出他是这里的二当家,便开口道:“你们昨天给我吃的什么?”
“何必明知故问呢?你瞧,功力都散得差不多了。”那人狎昵地握住她的腕子,实则是为了试探她的内力。乔青菱受困于手上的锁链,勉强甩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那人视若无睹,将卷起的长鞭在掌心拍打了下,发出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乔青菱眸中怒气更甚。
这长鞭是她外祖母的遗物,几经周折才回到乔夕云的手上。她好不容易向母亲求来,不料出师未捷就被这伙人抢了去。
“小乔女侠,你把我们千方百计弄来的货丢了,若是说出货的下落,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要还是这样守口如瓶,且看看贺仁舍不舍得换你出去。”
乔青菱是乔氏和欧阳氏唯一的后人,在江湖上颇有些遗孤的意味。此人自诩生意人,当然明白杀她会惹来许多麻烦,不是划算的买卖,只能又说了些嘲讽的话。见她仍是不从,索性率众离去了。
房门阖上,隐隐听见落锁声,门上纸窗投出两个守卫的影子。
见状,乔青菱默默运转起内力,只一盏茶的功夫,额上便生出许多豆大的汗珠。又捱了半晌,她终于颓然地泄了气:虽然心法特殊,尚能保住四成内力,但随着毒素入体,完全散逸也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那人方才没有追根究底……乔青菱正想着,却听见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即摆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不料却见那两个守卫的影子渐渐低下去,不见了。
她又听见金属在锁孔中戳动的声响,既急切,又很低微,显得小心翼翼。过了一会儿,门终于被打开,月光映出来的身形,竟是个纤瘦的少年。
来人快步走来,在她面前蹲下,使出一根似是针灸用的银针,三下五除二将她的桎梏解开了。
“小乔女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他用气声说。
任雪流在前破开荆棘,阿雀则搀着乔青菱,三人一前一后地在山中小道行走着。
见离那山寨有了些距离,乔青菱才压低声音道:“二位是长风镖局的人么?”
阿雀摇了摇头,解释只是听到消息,前来帮忙的。
乔青菱叹道:“原来江湖上真有二位这样素不相识也愿拔刀相助的人……”
话音未落,她突然神色一变,转身扶住了身边树干。阿雀正要问她出了什么事,就见她唇边不住地渗出鲜血,显然走到这里已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小乔女侠,你受伤了!”阿雀惊道。
“不,只是中毒了。”乔青菱拭去血痕,“他们不敢杀我,便想废了我的武功。哼,要是前功尽弃,我再花十年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任雪流听见他们的动静,也折返过来。他看了眼少女,又看了眼阿雀,觉得他们兄妹在这倔劲上确实有些相像。
“我来背着小乔女侠,快些回去找沐大夫,她或许有办法。”他提议道。
阿雀却拉过乔青菱的手,检查起她的经脉:“应是「须臾散」,虽不至于危及性命,待内功耗尽,也会损伤根本。”
乔青菱抿了抿唇,显然心里并不好受,但还是说:“无妨,我们先走罢,被追上就不好了。”
阿雀看着她紧锁的柳眉,一时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江雨就曾为了囚禁乔夕云,给她下过须臾散。少时阿雀险些杀了乔青菱那回,乔夕云上前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