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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神色又晦暗下去。
阿雀见他竟是有些伤心的模样,心中更是不解。
任雪流沉吟片刻,道:“你的东西,怎样处置都随你心意,不必给我什么。”语毕,轻轻将佩剑推回。
阿雀闻言一喜,道了声「多谢」,也无心再探究任雪流的态度,立即返身回去找工具。
他不再装瘸,三步变作两步地走,几乎要跑起来了。任雪流用目光追着他的背影,不觉轻笑起来。只是微微低头时,一抹银线便坠落下去。
开棺没有阿雀想象的那么容易,光是推平坟包就花了半个多时辰。到铲土时,任雪流以他的腿伤还未完全痊愈为由,将他打发到一旁休息。
任雪流的额发被汗水濡湿,白衣上也沾满了黄土,好像仙人落难,变得有人间烟火气了些。阿雀眼巴巴地干坐着,虽然有些过意不去,见了这新奇的一幕还是忍俊不禁。
任雪流瞥了他一眼,却突然道:“慕容前辈来找过我。”
阿雀应了一声,并不觉得意外。
任雪流又道:“她跟我说了些你过去的事。说你小时候被炼成药人,还有……”
阿雀匆忙打断:“过去的事,我都记不太清了。”
姑姑还说了什么呢,会不会将他杀柳琮的原因也告诉任雪流了?阿雀想到这里,简直如坐针毡。他不愿、也不敢同任雪流谈及此事,因为这是他自作多情以致的恶果。
“姑姑有没有提过,要如何将尸骨制成药引?”
任雪流目光一顿,显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却也顺着他答:“不曾。”
那便只能先拿回去,让沐大夫看看,阿雀盘算着。
黄土已渐渐见底,距离挖到棺木不远了,任雪流的动作也愈发轻缓起来,似乎是不愿惊扰逝者的灵柩。阿雀心中微微一动,凑近了些去看,又过了半晌,那棺椁也终于现出庐山真面目。
这口棺材应是松木制成,看起来颇有份量。他没怎么犹豫便跳下墓穴,落地时左腿却突然抽痛了一下。
任雪流忙托住他的胳膊,微微蹙眉:“你的腿……”
对上任雪流关切的视线,阿雀愣了一愣,很快挣脱出来,干巴巴地说了声「无碍」。
他将手放在棺盖上,轻轻拂去尘土,却难拂去心中芜杂的思绪,只能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任雪流在一旁看着,配合地不发一言。
二人合力将棺盖打开,厚重的松木发出老旧的声响,日光随开启的大小一寸寸挪动,返照在这堆深埋五年的衣帛与白骨上。将棺盖推到一边,阿雀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端详着棺内的景象。
残存的衣物上没有血迹,下葬时有人为他换了一件新衣吗?可惜肉身易朽,再怎么打扮得体面,也逃不出腐烂的命运。他伸出手,捡起一段右臂处的骨头,其上犹可见骨裂过的痕迹。不同于常人,白骨泛出青紫的底色,或许是曾身为药人之故。
恐怕世上没人能像他一样,有这般触摸「自己」遗骨的体验罢。直到这时,阿雀方才真切地认识到「江阙」已死——从恶贯满盈到引颈伏诛,如今再被挖坟掘墓,这魔头做得也算做得尽忠尽职了。
“你看,我这样的人,连骨头也不是清白的。”
阿雀自以为说了个笑话,却没得到任雪流的回应。他转头看去,任雪流也正看着自己,神色如常,他却从那琥珀色眸中读出几分哀切之意,不由噤了声。
“阿雀,”任雪流这样唤他,阿雀吃了一惊,险些要以为是幻听了,“不要这样说自己。过去……是我对你误解太多,是我的错。”
“但是,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阿雀迟疑了会儿,替他开脱,“你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阿雀不希望任雪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只是说完却适得其反,好像使他更难过了。
任雪流闭目摇了摇头,再睁眼时,其中隐隐泛出粼粼的微光。
“你——你原谅我了吗?”阿雀呼吸一滞,鼓起勇气道。
任雪流闻言,仿佛听到什么滑稽的话似的,苦笑起来。
“我不恨你,只是恨自己没有早些遇到你。”
翌日清晨,阿雀收拾好行箧,便准备带着拾来的百十块骨头回去见师父和沐大夫。
经过昨日的谈话,他单方面认为他与任雪流已经冰释前嫌,是无冤无仇的熟人了。不过今日一别,今生应该是不会再见。
他边想着,边抬手欲敲书室的门,不料还没下手,门便拉了开来。
眼前的任雪流换了行装,肩上挂着包袱,竹笛也好端端地佩在腰间,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见阿雀呆呆愣在原地,任雪流轻笑了声,道:“我同你一起回去。”
第34章
湍急的江水伴随桨声,谱出亘古不变的乐曲。阿雀倚着船舷,任由阳光洒在脸上,双眸半闭不闭地看着近处的波光,只觉心被悠然的涛声推到很远的地方去。
能成功拿回药引,已解了心中大患。往弥镇的归途上,他除了开心,便是焦急,恨不得立马将它送到师父手上。可舟行再快,也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耐着性子赶路的途中,不免有些百无聊赖。
任雪流在他跟前坐下,问他在想什么。
阿雀本无甚么具体的想法,听了这话,突然想起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经他们也这样对坐在船边,听着江流水涌。那时,他问任雪流犯错的人是否有挽回的机会,而任雪流对他说,亡羊补牢,总不会晚的。
你看,如今我算是做到了吗?这句话,阿雀没有说出口。
他将目光投回到眼前人身上,任雪流依旧是一身白衣,飘然出尘,只是白发被江风吹动时,总有挥之不去的寂寥之感。
唯一的一抹翠色,便格外引人注目了。
“你的那柄玉笛呢?”阿雀问。
从前任雪流所佩的玉笛不仅音色绝妙,亦是一件神兵。然而重逢以来,他却一直带着自制的粗陋竹笛,教阿雀不免有些在意。
他有意只聊些不痛不痒、寒暄似的话题,不料任雪流道:“留在雪山了——那不是我自己的东西。”
说这话时,任雪流轻抚竹笛上的裂痕处。虽然已经过修补,依旧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痕。
“哦……”阿雀不知该说些什么。直觉告诉他,对任雪流的事情太过好奇,无异于覆车继轨。但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吹得好,不管用什么笛子,都一样的。”
任雪流听了这话,默然看了阿雀许久,久到阿雀都有些发怵,他却突然笑了出来,温声说了句「谢谢」。
阿雀看着任雪流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觉得自己又变成了琥珀里的虫子。他不敢再看,撇过脸去。
“怕你路上无聊,我把这个带来了。”任雪流不放过他,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