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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中横冲直撞,直到一条小溪边才停下。
“薜卜草果然厉害。”江阙说着,掬了捧水,清洗去脸上的灰尘。
任雪流则体面得多,除了衣裳稍稍散乱,仍是一副佳公子的派头。
他坐在一旁看着江阙,笑道:“多亏江兄你博闻多识,不然我们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江阙摇了摇头。
他自幼跟随慕容妍学习,八岁便被她炼作药人。俗语说久病成医,识得些药草不算什么。
只是没想到在这行道上也能见到薜卜草,这种破开便会爆出呛人烟雾的烈性植物。
在鹤州,小孩们喜欢拿它来恶作剧,行情很是紧俏,春荫山脚下的薜卜草都被拔得光秃秃的。
姑姑则常用它熬药给人治咳嗽,虽然整个**宫只有他敢喝。
因想起了过去的事,江阙有些恍惚,却听见任雪流担忧的声音:“你受伤了?”
清澈见底的溪流漫过一道红色血痕,源头正出自江阙的右手。
闻言,江阙下意识便抬头看向他,却被残留的水滴迷了眼睛。
任雪流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取出袖中手帕帮他将脸擦干了。
他看见江阙通红的眼尾,仿佛流了许多泪。
虽然他知道只是因为江阙方才挨得近了,薜卜草的烟灰落进了眼里,却也觉得有些可怜似的。
既已被发现了,江阙也不再藏着掖着,老老实实将胳膊递给他看。他体质特殊,伤口愈合得很快,于是随口搪塞了几句,说是遇见他之前与人起争执才受的伤。
血还未止住,滴在任雪流的衣摆上,有如雪地里的一簇红梅,鲜艳得无法忽视。
江阙讪讪道:“弄脏你的衣服了。”
“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罢。”
任雪流眉头一皱,停下为他包扎的动作,在他完好的皮肉处揪了一下。
江阙「嘶」了一声,只好闭口不言。
他想,这个人明明在船上的时候,都迫不及待去换脏衣服,如今却浑不在意似的。
“我叫你走,你怎么不走呢?”
把江阙的伤口裹得严严实实,任雪流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却听见他这样问道。
“那么多人围着,我走不脱。”任雪流不以为意。
江阙坚持道:“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你一个人的话一定能出去的。”
任雪流不禁轻笑:“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江阙却是迟疑了一会,才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任雪流转过脸来看向他。
此时已近黄昏,山中光线不畅,他的瞳色也变得更深,像一个吞没过无数只航船的漩涡。
他说:“我是你的朋友,怎么会独自逃走呢。”
第6章
好在近日雨水不多,山路还算干燥。
为避免再遇上金鳞帮那群劫匪,江阙掏出一只小小的罗盘辨别方位,不再走大道,而是自行开辟一条通往荷陇的小路。
荷陇是连郡的西边邻镇,相去不远。本来骑马只需半天,但途中遇上这一遭,耽搁了不少时间,任雪流便提议露宿一晚,稍作休整。
走到天色暗得实在看不清前路的时候,江阙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一提议。
山里的夜晚比外头冷得多。两人拾了些干柴,打起简单的篝火。
江阙幼时起便独自走南闯北,早已习惯餐风饮露的生活。他虽怕火,却也知道不能逞强,否则只会是感染风寒的下场。
唯一的坚持,只是不如任雪流坐得离火堆近罢了。
任雪流却误会了他的举动,叹气道:“你我都一起出生入死过了,还对我这样有戒心。”
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微微下垂、略显失落的神色,江阙一时百口莫辩,思来想去,将包袱里备着的干粮掰了一半,给他掷了过去。
任雪流利落地接住,奇道:“你居然还准备了吃食。”
“有备无患。”江阙言简意赅。
啃着饼子,任雪流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银袋子还扔在那里。里面是石头么?”
“是银子。”
任雪流一愣:“那……”
江阙淡淡道:“不要紧。”
他衣着朴素,一身除了佩剑没有多余的饰物,这话说得倒像个穿金戴银的纨绔子弟。
这些年来,**宫所杀之人甚众,大多是由左护法张文牵头交易,受人之托。
有人奉上奇珍异宝,有人奉上名剑美人,只为了除掉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这数不清的宝物之中,钱财已是最不扎眼的东西了。
尽管他并不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才让双手沾满鲜血,却也享受了这许多荣华。
篝火发出细碎的毕毕剥剥的声响,但听着听着,心里却平静下来。
江阙支起一条腿,将手肘搁在膝盖上,偏过头去看任雪流。
他好像从未这样认真端详过他的脸。
平日里这张脸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看一眼便心绪不宁,只好急急挪开视线,不敢再投去更多目光。
但此刻在那团篝火的映照下,任雪流完美无缺的五官显得更加柔和,仿佛镀上金箔的神像,坦然地供世人仰观。
他受了蛊惑,轻声道:“你能吹一曲给我听听么?”
任雪流停下添柴的动作:“嗯?”
若没听错,这是江阙第一次向他提要求。
江阙说:“那支笛子,不只是兵器罢?”
听清了他的话,任雪流微微勾起唇角,取出手帕,将玉笛细细擦拭了一番。
他问:“你想听什么?”
《莲歌》,江阙想说,却很快想起这只是《水月缘》中虚构的曲子。
逍遥仙子精通曲艺,犹善竹笛。若非这部作品付梓于四十年前,江阙都要疑心作者是以任雪流为原型写就。
最后江阙只道:“什么都可以。”
任雪流便送了他一首从未听过的、不像出自汉地的曲子。
他闭上双眼,指尖在玉笛上翩跹跳跃,清越的笛声便倏然悠远。
明明是轻快的曲调,到了江阙耳中,却觉心头浮起飘忽不定的愁绪。
终有一日,他会离自己而去,与世人站在同一边,对自己投来白眼罢。
任雪流一曲还未吹完时,江阙便深知,这一幕将在今后无数次被他从记忆的残页中抽出,反复重温欣赏。
不想千辛万苦抵达荷陇,却得到镇上旅店都客满了的消息。
“怎么会呢?”任雪流还在试图交涉,“如果是钱的问题……”
“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可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只是正巧撞上夏试,有许多学生赶考经过荷陇,再加上连郡那边在举办什么武林大会,来了许多大侠在小店歇脚,确实已经住满啦。”
问到最后一家,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手上熟稔地打着算盘,嘴上也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