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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实在要住,不如去隔壁看看。”
江阙依言踏出店门,向隔壁一望。
一只散着栀子香气的帕子便轻飘飘落在脸上。
约莫二八年纪的少女薄施粉黛,亭亭立于二楼栏杆旁。
她神情怯怯,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对他喊道:“公子……何不上来坐坐?”
原来是烟花之所。
既是青楼楚馆,想必有床可睡。江阙并不介意,迈步便要进去,却见任雪流仍站在原地,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阙道:“凑合凑合罢,等到明日旅店或许有空出来的房间。”
在江阙目光不及之处,任雪流摩挲了下自己的手臂内侧,那儿赫然有一枚雪花印记,在皮肉之上绽出诡异的莹白色。
任雪流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跟着他走进去。
那丢下帕子揽客的少女名唤红药,见江阙进门,从楼梯步子轻快地跑下来迎他。
她正欲把住他的手臂说些什么,江阙却按住她,抢先道:“给我们备两间上房,不需人服侍。”
这儿虽是青楼,装饰却还算素净,许是早晨的缘故,并没有纵情声色、淫猥不堪的场面。
任雪流稍稍感到自在一些。
红药一愣,接过江阙递来的银子,也没有多余的话讲了。
这人出手如此阔绰,却不是来寻欢的,真乃怪人一个。还携一貌美公子,莫不是有龙阳之好?
想着,她看向任雪流的眼神不由奇怪起来。
江阙才不在意她想什么,随意将行李安顿了。
他思索片刻,还是差人送来热水,梳洗一番,又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色衣裳,浑身打点得找不出错处,才准备出门去。
任雪流却也在此时推开门,见他换了新衣,眼前一亮,道:“江兄竟穿了浅色,难得。”
江阙本就还未及冠,理当是天真烂漫的时候。然素日穿得老成持重,教人在人群中忽略了去。
这样打扮,倒似嫩竹剥去笋衣,拔节而出,显出青翠的本色。
被他打量着,江阙手脚不知往哪放,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他五官锐利,面上一僵硬,看来就像是十分不豫。
语气也重重的,干巴巴道:“我要去省亲,你莫要跟来。”
走出几步,似乎又觉得不妥,回头道:“不用再叫我「江兄」。既是朋友,和家里人一样,唤我「阿雀」便是。”
第7章
江阙的脚步停在一处民宅前。
他手中攥着慕容妍给的字条,上书乔夕云住在此处。
荷陇镇最繁华的街市便在附近,这儿因为地势原因,倒是闹中取静,除偶然路过的百姓的闲语外,再无其他声响。
隐隐于市,无外乎此。
门前栽有一棵栀子树,恰逢花期,开得灿烂痛快。
江阙恍然地想,原来已是栀子开放的时节,难怪那青楼女子的手帕带着股栀子香。
他又盯着檐上抖擞羽毛的几只麻雀看了许久,直到它们也回看他一眼,若有灵犀般尽数飞走了。
没有了拖延的理由,江阙只得走上前去,叩响铜环。一声,两声……
无人应答。
敲门声惊动了邻居,老妪从隔壁大门探出头来,问:“后生,你找哪个?”
江阙猜想乔夕云不会用本名,便道:“来找这户人家,是我……远房的姑姑。”
老妪拄着拐杖颤悠悠地走过来:“是云姑娘的侄儿啊。”
她上下打量着江阙,混浊的双眼微微眯起,自言自语道:“长得倒像得很,远房也这么像。”
江阙也知道自己长得像母亲,江雨病犯得厉害的时候,甚至喊他「师姐」。
“不用找了,她们搬走了。”那老妪似乎信了他与乔夕云的关系,说道,“前些日子便搬走了,说是不会回来了。你找她什么事?”
江阙并不意外,想了想道:“只是老家托我带些东西,都是不值钱的玩意,不是什么要紧事。”
乔夕云或许是听见风声离去的,或许只是习惯性地迁居,避免被江雨找到。
十年前无意间露出的蛛丝马迹害得丈夫欧阳莫一家惨死,她独自一人带着女儿,一定会更加谨慎小心。
他又在门前站了一会,最后折下一朵栀子。
得到消息不立即前来,却让姑姑传讯给自己,真是白费时间。
有时候他觉得江雨也不是那么想找回乔夕云。毕竟心上人厌恶的眼神,抵得过世间千百种刀兵。
但让他这个儿子来,指望乔夕云动恻隐之心,却也是异想天开。
江阙至今不能确定,乔夕云是否真的喜欢栀子花。
但她第一次对他展露笑颜,是在他四岁那年。两人挥退了武功高强的侍女,独自在山中游玩。
她问他,能否替娘亲去摘一朵栀子花。
那棵野栀子长在一个小山坡上,对于尚且年幼的他来说高大得可怕。但他迫切地想让笑容停留在终日郁郁寡欢的母亲脸上,竭尽全力地爬了上去,摘下了开得最艳的一朵。
只是带着擦伤回到原处,却再不见乔夕云的身影了。
江阙去了趟街市,想要投桃报李,还一件礼物给任雪流。
朋友,他在唇齿间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很是生疏稀奇。
挑来捡去,觉得什么也配不上任雪流。最后他买下一本笛谱,想着若是任雪流不喜欢的话,就下次再买别的给他。
他慢悠悠地回到青楼,在门口撞见一个女子。
这儿本就是女人堆,遇见女子并不希罕。那人却教他不由回头望了一眼。
她目光沉沉如水,姿态安然娴静,擦肩一瞬有如白鹤点过水面——气质倒颇似任雪流。
江阙摇摇头,发觉自己想起任雪流的次数有些太多了。
甫一回房,任雪流的敲门声便追了过来。
“猜猜我去哪了?”
他将右手背在身后,笑吟吟地凑近江阙。
江阙不知怎的紧张起来,老老实实道:“不知道。”
又盯了他一会,任雪流终于不再卖关子:“我去了一趟琼微刻坊。”
琼微刻坊?江阙目露疑惑,那是江南一带最大的刻坊,也是《水月缘》的首刊之处。
只是不知他去那做什么。
一本书被递到江阙面前,纸页黄得发脆,无字封皮挂在书脊上摇摇欲坠。
“这是……”
翻开便看见了熟悉的名字,江阙神色一变,又仔细读了几页,转头看向任雪流。
“这是《水月缘》第四册的手稿?”
他总是一滩死水般不起波澜的眼睛好似一瞬间被点亮了,眼里充斥着雀跃和欣喜。
任雪流第一次见他露出明朗的笑容,一时有些怔然,像是驯服了一只凶猛的野兽,被它将毛茸茸的肚皮交予自己抚摸一般。
他完美无缺的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