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只是盡所能,匡扶宗門。”
雲搖勾著杯盞輕笑了下:“當初帶你回來的時候沒看出來,你歸屬感還挺強。”
“——”
那一瞬目光加身。
雲搖幾乎覺著自己被灼了下,有些茫然抬頭,不知道哪個字惹得慕寒淵情緒起伏。
“師尊出關後,再未提起當年之事,我以為你早已盡數忘了。”
雲搖頓時心虛:“嗯,有些還是記著的。”
“不,師尊忘了。”
“?”
雲搖莫名其妙地抬頭,對上了慕寒淵的眼眸。
這一刹那間,如電光火石擦隙而過,雲搖忽然想起了點什麽。
[……跟我回仙域吧,我那兒有一大攤子事以後都沒人管,等把你給養大了,就讓你賣命好了。]
雲搖晃著金鈴的白皙指節間,把玩著茶盞的動作兀地一停。
“…啊。”
雲搖松開了杯盞,指尖尷尬得撓了撓臉頰,她靠回圈椅內,“是因為我當時說的那句嗎?”
慕寒淵無聲望她。
那雙眸子漆如淵海,臨之而難辨其深。
須臾,慕寒淵薄垂了眼,睫尾點痣微熠:“弟子說過,願為師尊赴死。師尊似乎從未相信。”
雲搖眼皮猛跳了下。
後來她再回想,堅定認為她這一刻是被慕寒淵美色所惑,要麽就是被眉心邪焰迷了心智,以至於那句話未作思索,便疾聲脫口:
“我當然不信——”
“誰知終有一日,我是不是還會死在你面前?”
第21章 我欲穿花尋路(三)
直到這句話出口,雲搖才忽然意識到,原來她是怨慕寒淵的。
經歷了三百年前那場猶如親身體歷的回憶後,對她來說,身周這一切早已不再是話本了。
他們是有血有肉,會呼吸,會關慰,會玩笑取樂的活生生的人。而她便是雲搖,流血會痛,傷心會難受,親眼見自己從魔域步步血路帶回來的少年,在來日與她分崩離析、反目成仇,更叫她難以接受。
醒來後她始終逃避去想。
他們曾生死與共,她將他護在身後,他也為她砥礪拚死,他是唯一一人,陪伴她走過作為雲搖的人生裡最無望黑暗的那段歲月。
那為什麽會是那樣的結局呢。
你就如此恨我嗎?
後來宗門戮盡,仙域血流成河,而我死在你面前,當真叫你快意余生?
可這些問不出口。
只是在聽見慕寒淵那句“赴死”之言後,滿腔質問不由化作這一句。
還算平靜,假若忽略她話尾那一點顫音。
而慕寒淵滯停原地,半晌,他才醒神抬眸:
“…什麽?”
雲搖垂眸望著指尖下,雕花木案上刻著的那隻孤雀,她默然未語。
這是慕寒淵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失禮。
他一步踏出,握住了紅衣女子擱在桌案側的手腕,將人從圈椅裡驀地拉起身。
動作之劇,叫那頂清冷的銀絲蓮花冠都顫晃難已。
四目相對。
青年俊美面龐上眼尾沁透了血色的豔紅,黑眸濯濯,情緒逼人。
他一字一句聲低且啞:“師尊此言,究竟何意?”
雲搖仰起頸,安靜望著他。
三百年過去了,昔日孱弱任人魚肉的少年,如今早已長成比她還要高許多的青年。
他這樣俯身迫下,氣度竟也壓得住她了。
近在咫尺的那雙漆眸裡落盡了霜雪色,如月流煙渚,一星在水,剔透人心。
雲搖看清了。
她說了這句話,他震怒,栗然,比她更難過。
雲搖忽然就有點釋然。
也對。
將乾門滿門屠戮的,是話本裡的那個慕寒淵,而不是眼前為她一句話便匡扶乾門三百年的青年。
此刻的慕寒淵對未來將會發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他就像三百年前被釘在刑架上的少年“惡鬼”,不該為自己未做過的任何事負罪。
話本裡曾發生過的一切,從她在乾元界醒來開始,就全部都不一樣了。
她一定可以改變結局的……吧?
“沒什麽,”雲搖從他指間抽手,“我只是說,我總會死在你前面的……畢竟我是師尊嘛。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事太慘了,就這一點上,我才不要像太一老頭那樣淒涼收場。”
一兩句話間,紅衣女子神色恢復如常,又是那副懶散倦怠的模樣了。
可方才字句如錐,分明作不得假。
慕寒淵還欲再問。
“篤篤。”
房門叩響。
丁筱小心翼翼的聲音探進來:“寒淵尊,雲師叔,弟子們準備好了,何時出發?”
“——現在,立刻,刻不容緩。”
雲搖一偏身,避過了慕寒淵的衣袂,她沒再給他留任何的追問機會,朝門外走去。
-
與上回不過間隔數日,雲搖等人再一次來到了藏龍山附近。
只不過不同於之前的荒涼蕭瑟,如今藏龍山周遭是大變了模樣。
仙域內數得上名號的仙門基本都派了弟子前來,其中浮玉宮最是貴氣,竟在藏龍山外圍搬來了一整座臨時行宮,供眾仙盟所有弟子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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