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逢意外,三條船上頓時一起炸開了鍋。
樓船之上仆從侍衛臉色大變,一邊喊著“公子落水”,一邊下餃子般撲通撲通跳下船救人。那快船船頭則站著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公子,擼胳膊挽袖子,叉腰叫囂道:
“哪來的混帳鳥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和你潘爺爺搶人?那琴娘子的畫舫小公爺我還沒來得及登上,你居然敢染指?來人,給我狠狠的撞!”
說罷,手下幾個壯漢舵手領命劃槳,再次向樓船撞去。
而畫舫之上眾人驚呼一片,婢女小廝連滾帶爬搶上前去接應搖搖欲墜的琴如霜,誰也沒注意到,另有一道身影從船尾悄無聲音落入水中,掙扎著向三船交界處遊去。
這一插曲,既是意外,又是轉機。
裴昀入水後全力追擊那千面郎君,此人鐵了心逃跑,一個猛子拚命往湖底扎去。裴昀緊隨其後,窮追不舍,夜色深深,湖中一片漆黑,湖底水草淤泥雜亂,兩人在水中過招,糾纏甚久,裴昀終是將人擒住,豁然冒頭,露出水面。
只見那三船上點點火光已離兩人甚遠,手中千面郎君不再掙扎,渾身癱軟,有進氣沒出氣,裴昀心道不好,當機立斷憋起一口長氣,奮力向最近的岸邊遊去。
及至湖心亭,她破水而出,拖著那千面郎君上得陸地,不顧渾身濕漉,連忙查看此人情形。藉著夜色,卻見他面色青白,呼吸全無,一動不動,竟是已被淹死了!
裴昀大驚,慌忙連番施救,卻是無果。
不知他究竟是不識水性,還是怕遭折磨毅然求死。然此人一死,線索即斷,他們再無認證指證韓齋溪與顏泰臨,亦再不可得知二人下一步計劃了。
朗朗月華,照在千面郎君屍首之上,那張與趙韌別無二致的面孔,叫裴昀越瞧越憤恨。而那易容之物,在水中浸泡許久,已然開始剝落。她終是忍不住以匕首削掉了千面郎君的假面皮,但見眼前出現了一張極其平凡,人群中看過即忘的臉。
而正是這樣一個人,取代了趙韌的一切,害得他險些終生被囚,客死他鄉。
裴昀不禁雙手成拳,狠狠捶幾下身側礁石,而後疲憊的癱坐在地。
遠處湖面上的喧嘩已漸漸平息,那快船仗著船堅體輕,撞完之後自己毫發無傷,反而趁著夜色溜之大吉,那樓船上的仆從似乎已救回了落水之人,正急不可耐的欲回岸上尋醫。
千面郎君身死突然,他們還沒來得及從他口中撬出更多消息。昔日此人假扮趙韌,是經大半年寸步不離的觀察才能那般惟妙惟肖,此時趙韌反客為主假扮此人,卻不知能有幾成肖似。
但願趙韌此番回東宮之後,能隨機應變,一時半刻萬萬不可叫那韓齋溪瞧出破綻來。
......
晌午時分,烏雲密布,陰雨連連,臨安城東西南北皆被籠罩在細雨之中,鳳凰山下大內禁宮也不例外。
太子寢宮,彝齋之內,更是一片陰森沉鬱,婢女宦官進進出出,仆從侍衛跪滿一地,卻無一人敢發出丁點聲響,個個連呼吸之聲都竭力壓低。
一身量矮小的中年男子撐傘冒雨匆匆穿過庭院,來到廳堂,在門外收了紙傘,抖落衣衫雨漬,而後蹜蹜疾步入內,穿過跪倒在地的一眾奴仆,向上首之人見禮道:
“大人。”
廳中一人端坐,此人年約五旬,身著曲領寬袍,腰佩紫金魚袋,唇邊三縷墨髯,眸中深不可測,通身氣派儒雅中不失威儀,正是當朝尚書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首相韓齋溪。
他抬眸瞥向手下心腹王福,隻冷冷吐出一個字:
“講。”
王福隨即從善如流稟報道:“桐君小築一乾人等已全部關押,經審問並無可疑之人,那琴如霜確實是如假包換的蘇州名妓。駕船衝撞太子樓船之人,也已查清,是...是成國公府的公子潘懷禮。”
潘懷禮乃是成國公與陶華長公主之子,其人飛揚跋扈,肆意妄為,不成體統,臨安城中戲稱其為“小霸王”。他於三日前,呼朋喚友,欲探桐君小築,卻被拒之門外,下了面子,他自詡憐香惜玉,不曾難為美人。然昨夜聽手下來報有人竟敢先他一步,登黨入室,不禁妒火中燒,遂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帶人撞船,全然不知船上所乘何人,這才上演了一出爭風吃醋的荒唐戲。
韓齋溪聽罷也不禁眼皮抽了一抽,咒罵道:“這個蠢貨!”
而後又傳過太子貼身婢女,詢問太子現狀。
婢女躬身回道:“琴姑娘伺候殿下服藥之後,殿下便睡下了。”
“將那琴如霜帶來見我。”
婢女遲疑,支支吾吾的回道:“殿下安睡之後,一直握著琴姑娘的手不放,奴婢等人也曾試著帶琴姑娘離開。誰知琴姑娘剛一松手,太子即刻驚醒,複又哭鬧摔打,只有琴姑娘陪在身邊,殿下才能稍稍平靜些許。”
昨夜太子落水,雖僥幸救起,可大約是受了驚嚇,回到寢宮後便大哭大鬧,大吵大叫,將屋內所有能摔的東西摔了個遍,見人便發狂,除去琴姑娘,誰也不能近他身側。鬧了大半夜,今晨才稍稍消停下來。
“這個色/欲熏心的廢物!”
王福見韓齋溪發怒,連忙開口道:“據仆從稟報,昨夜太子落水,乃是這位琴姑娘奮不顧身跳入水中,將太子救起,許是因此太子便對此女生出依賴之心。這落水瘋症,約莫只是一時驚嚇所致,大人不如傳禦醫前來診治?”
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s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