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樓閣猶存,昔年故人何在?
裘南雁隨裴昀一路進得大門,剛入得廳堂,便見一鵝黃衣衫的少女迎面撲進她的懷中,哭著道:
“二嫂!二嫂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念你!”
裘南雁忍了一路的淚,又被惹得掉了下來,一邊輕拍著卓菁的後背柔聲安撫,一邊啞聲道:
“好菁妹,一轉眼已成了大姑娘了,莫再哭了,二嫂這不是回來了!”
裴昀笑歎道:“阿菁,你先容二嫂沐浴更衣,再行敘舊。”
“我不!這麽多年沒見二嫂了,我要好好同二嫂親熱,以前二嫂最疼我了!”卓菁駕輕就熟的在裘南雁懷裡撒起嬌來,“二嫂,我好想念你過去做的蜜餞金桔、梅花脯,這幾年不曾吃到,都快忘記是什麽滋味了。”
裘南雁破涕為笑,戳了戳卓菁的額頭:“你這饞嘴的丫頭,到底是想二嫂,還是想二嫂的蜜餞果子?”
如此一來,雖是胡鬧,卻也多少衝淡了隔世經年的悲慟,仿佛裘南雁這一遭並非身陷囹圄,不過是外出遠行了一趟,此時回來,至少這裴府中裴昀與卓菁皆在,裴家還在。
而後裘南雁回房沐浴更衣,洗濯風塵,眾人在廳中用過膳食,將彼此這些年各自遭遇,詳細說罷。
裘南雁知裴昀一直心懷愧疚,故而寬慰她道:
“四郎不必擔心,我這三年在春風樓中著實不曾受過欺辱。一則二嫂武藝尚能自保,二則有卓大哥暗中一力相護,我又能吃虧到哪裡去。”
裴家曾有祖訓,武功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媳,可裴安當家之時,卻悍然違背此訓,教導兒女兒媳皆習武藝,強身健體,保家衛國。裘南雁自嫁入裴家,勤奮操練,後上戰場也得衝鋒陷陣,可馬上舞槍,手挽強弓,等閑之徒,不得近身。
而她口中所言的卓大哥,便正是卓爾聰之侄,卓航之兄,卓家大郎卓舷。
話至此,裴昀不禁起身,對一旁所坐的那面容方正的玄衣男子深深作了一揖。
“多謝舷大哥這些年對二嫂相護之情,裴昀感激不盡。”
卓舷慌忙起身還禮道:
“四郎言重了,叔父與裴侯爺義結金蘭,我又與二郎情同手足,此番照顧南...照顧二娘乃是份內之事,談什麽謝不謝的。”
裴卓兩家肝膽相照,彼此所欠恩義,委實已是分不清了。
“四郎,接下來你有何打算?裴家其余人......該如何?”裘南雁低聲問道。
其實這並不是裴昀願意提及的話題,可她仍必須去面對,如今父兄皆亡,只有她一人能撐起裴家。
她深吸了口氣,緩緩開口道:
“當年三哥被禦前杖斃,草草掩埋,幸得郭殿帥相助,現已尋回屍身。爹娘的遺骸,和千軍破一同落入北燕朝廷手中,已被風光大葬,日後我會尋機將其接回,叫爹娘落葉歸根。而二哥與其余幾位遠房兄弟的屍骨,迫於無奈就地葬於鷂子嶺山林,當初航二哥細心留下了記號,不日我便動身前往,親自接二哥回家。”
“好,好!都憑四郎做主。”裘南雁亦聽不得這般慘烈的往事,嗓音泛起哽咽。
“還有三嫂,”裴昀問道,“二嫂可知三嫂被葬於何處?”
裘南雁回憶往事,搖了搖頭,哀婉道:“當年我與三娘並未關押在一處,我也是後來才聽聞,她甫一被帶進教坊,即刻觸柱自盡。後來卓大哥幾番前去打探,都沒尋到三娘葬身之地,想必、想必已是......”
卓舷對裴昀微微頷首,歉意溢於言表。
裘南雁越想越是傷心:“綰綰和我們不同,大娘是將門虎女,巾幗不讓須眉,我出自平民小戶,皮糙肉厚。綰綰是書香門第千金小姐,自幼嬌生慣養,過去連娘親教我們習武練功,她都百般不肯,我以為她最吃不得苦,誰料到她竟是如此忠貞剛烈。倘若我早知如此,必定拚了命也要保護在她身邊,斷然不會叫她做出這般傻事......”
那是初春上巳,草長鶯飛,京郊踏青,遊人如織,崔家有女,嬌柔溫婉。她和姐妹們尋無人之處,放紙鳶爭高,一陣春風刮來,吹斷了她錦色的蝴蝶風箏,恰恰好落在了那侯府三郎的頭上。
裴安與秦南瑤本來並不甚同意這門婚事,因著裴家眾人從來都以為三郎當娶卓爾聰之女,可耐不住裴顯的一片癡心,百般懇求,終是允許。
崔綰綰嫁進武威候府,並不適應將門之風,不願習武,也不願拋頭露面,與公婆妯娌相處多有齟齬。裴昀對這位三嫂,也心存偏見,並不及大嫂二嫂一般親近。如今,伊人已逝,她心中悔意猶生,不禁一聲長歎。
卓菁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我終是明白,他為何非她不娶了,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這輩子,我卻是永遠也比不過她了......”
第71章 第十八章
裴家眾人身後之事操辦起來,委實是困難重重,其中由以裴侯夫婦為最。如今北燕朝廷已將裴侯夫婦以禮下葬,且封了個勞什子豫王,再欲遷墳而回,幾乎不可能。縱是皇室七帝八陵,如今落在燕境之內,屢遭盜掘褻瀆,趙氏子孫不也只能束手無措嗎?
裴昀口中說著,日後接爹娘回家,卻也深知此事難於登天。除非有朝一日,大宋揮師北伐,收復失地,踏平燕地,北定中原,才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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