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顏泰臨與顏玦父子二人素有嫌隙,許是與此有關。”
趙韌點了點頭:“顏泰臨自攝政以來大肆屠戮顏氏舊貴,扶植心腹,恐怕早晚有一天要除掉傀儡燕帝取而代之,今日世子,便是明日太子,立儲一事必定要審慎為之。”
謝岑似笑非笑道:“此人好大喜功,目光短淺,為鞏固權勢,將宗室中能征善戰之將相繼鏟除,此舉與自毀長城無異。若非如此,蒙兀兩次來犯,北燕也不會如此不堪一擊,兵敗如山倒。”
當今北燕,已非昔日兵強馬壯,萬人不敵。兩年前,蒙兀攻燕,連破桓、昌、撫三州,沿野狐嶺破居庸關,直抵燕京城下,僵持數月,久攻不下,及至蒙軍糧草斷絕,北燕援軍來至,蒙兀這才撤兵。
翌年,蒙兀重整兵馬複又出征,三路南攻,輕易突破北疆防守,長驅直入再次圍困燕京,北燕危在旦夕。然適逢大汗斡哥泰病逝,汗位更迭,蒙兀這才接受了北燕割地議和之請,退軍北歸,此後燕國北疆盡數變作蒙地。
蒙軍殘暴,兩次大戰,北燕不僅數十萬大軍為蒙兀所滅,兩河山東之地亦被蒙兀燒殺搶掠殆盡,赤地千裡,人煙斷絕,如此大傷元氣,縱十年之功,也無法盡複舊觀,燕廷不少官員因此甚至萌生遷都之念。
裴昀忍不住道:“如今蒙燕相爭,正是千載難逢之機,若我們乘勢北伐,定能打燕廷個措手不及!”
而趙韌卻搖了搖頭道:“蠻夷互斬,北方大亂,於大宋自然有利。能借蒙兀之勢重創北燕固然是好,然北燕國力雄厚,亦非一朝一夕可傾覆,兩虎相鬥必有一傷,如今形勢尚不明朗,我等應隔岸觀火,靜觀其變,何必此時插手,空耗兵力,屆時恐怕落得個腹背受敵。”
個中道理,裴昀自然明白,可卻終是不甘心白白放任這等大好時機而無動於衷,隻得飲盡杯中酒水,無聲歎了口氣。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趙韌每每禦駕於此,縱是微服出巡,但豐樂樓上下對其身份心知肚明,從來不敢怠慢,他君臣幾人在紫薇苑宴飲,自然是武德司守衛在外,摒退眾人,可有一人素來是例外。
內侍得趙韌首肯打開門後,果見一碧衣女子緩緩走了進來,她將手中所托漆盤放在桌上,款款福身,開口道:
“妾身見過趙公子,謝大人,小裴侯爺,不知今日這‘燒尾宴’諸位可還滿意?後日便是冬至,妾身特意下廚親手做了餛飩,請幾位貴人品嘗。”
此女桃李之年,淡妝輕抹洗盡鉛華,雖無傾國之貌,卻是溫婉秀雅,進退有度,舉手投足落落大方,柔聲細語如春風拂面,正是這豐樂樓的新東家解雙雙。
謝岑笑道:“冬餛飩,年餺飥,能得解娘子親自下廚,我等實在是有口福了。”
解雙雙雖曾淪落風塵,卻是極富才情,不僅琴棋書畫皆精,更有一手好廚藝,自接手豐樂樓後,便新設了不少花樣菜品,美味又不失風雅,仿古之宴便是出自其手。
解雙雙嫣然一笑:“謝大人說笑了,不過是承蒙朋友不棄,妾身微薄技藝,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裴昀用調羹舀起一枚餛飩,但見其拇指大小,白裡透紅,晶瑩剔透,秀麗可愛,入口之後,肉餡鮮美,唇齒留香,雖是尋常吃食,卻是難得的美味,只是——
“餛飩所用,可非尋常面皮?”裴昀不禁問道,味道口感似是有所不同。
“小裴侯爺果然心細,”解雙雙頷首道,“這皮並非面皮,而是以肉泥敲打而成,以肉包肉,在妾身家鄉,喚作‘太平燕’,討個吉利,謂之無燕不成宴。”
肉泥敲打成皮,如面皮一般晶瑩剔透,薄如蟬翼,非千錘百煉不可得,這道“太平燕”著實廢功夫。
趙韌也忍不住讚歎道:“解娘子有心了,看來今日我等又是沾了疏朗的光。”
謝岑不置可否:“公子說笑了。”
而解雙雙亦是笑而不語,一雙含情目若有若無落在謝岑的身上。
若說攀高枝,那高枝便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解娘子正是謝岑的紅顏知己。
謝岑素來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身邊皆是露水姻緣,來去匆匆,獨這位解娘子留得最久,可二人的關系卻頗有些耐人尋味。若說無情,當年正是謝岑為解雙雙贖身,又為她牽線盤下了熾手可熱的豐樂樓,助她在城中站穩腳跟。可若說有情,卻又始終無名無分,解雙雙日日周旋於達官顯貴之間,不乏入幕之賓,而謝岑身邊亦紅粉佳人不斷,二人若即若離,叫人摸不透,看不穿。
解雙雙退下之後,趙韌突如其來問了裴昀一句:
“四郎可還記得小霸王潘懷禮?”
裴昀一愣,遲疑道:“可是成國公府的那位小公子?”
“正是。”
裴昀失笑:“怎會忘記!”
這小公爺飛揚跋扈,肆意妄為,在臨安城中做出過許多令人啼笑皆非之事,但人倒也不算壞。當初他們設局以琴如霜引假太子千面郎君上鉤,這潘懷禮誤打誤撞橫插一腳,險些壞了大事。
“上個月他成親了,四郎可知他所娶何人?卻是那虞部員外郎錢儀之女。”
這錢家小姐雖未出閣在臨安城中卻是凶名在外,因其性格暴躁,常惹禍端,人送外號“母夜叉”。
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s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