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實義憤填膺道:“二十五萬大軍了不得嗎?當年襄樊沒有二十五萬大軍嗎?臨安沒有二十五萬大軍嗎?最後結局又是什麽?調兵反攻,福州空虛,你為逞一時之勇,將官家置於險境,究竟是何居心?”
謝岑似笑非笑道:“陸大人你因一己貪生怕死,強留官家困守福州,四面臨敵,又是何居心?”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眼看便要吵起來,裴昀忍無可忍低吼了一聲:
“夠了!”
二人一愣,不由齊齊望向她。
裴昀逕自對程素宜與趙正道:
“天色不早,該是用膳之時,還請太后與官家移步寢宮傳膳。”
程素宜聞言頷首,仿佛根本沒看到謝、陸二人的爭執一般,隻淡淡吩咐道:
“今日便到這裡,二位大人且退下罷。”
說著牽過趙正,領著一乾婢女內侍離開了書齋。一場口角乾戈就這樣虎頭蛇尾,消弭於無形。
陸秋實怒瞪裴昀與謝岑一眼,拂袖而去。
謝岑對此冷笑了一聲:“此人雖有才能,卻是太過迂腐,竟是想守福州一城苟延殘喘。他若再處處置喙,礙手礙腳,別逼我將他趕出福州——你去哪裡?”
他話還沒說完,身旁之人竟已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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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正登基之後,並未住在福州城中,群臣宗室商議之下,擇閩江畔林浦村一處院落,稍加修葺,以作行宮,名曰泰山宮。此地風景優美,水陸通暢,屯兵九曲山,進可攻,退可守,確實是難得佳地。
裴昀出了行宮,一路來到閩江畔,立於江邊,眼見面前大江大浪,波濤滾滾,滿腔怒火漸漸付之東流,內心平生一股蕭索之意。
過去歷朝歷代營造宮殿,皆是坐北朝南,紫氣東來,唯有這泰山宮,乃是坐南朝北,靜靜遠眺北方故土。
身後有人走了上來,與她並肩而立,她知曉那是謝岑,他一路都跟在她後面。
“都到了這個地步,”裴昀幽幽開口道,“你們還要繼續黨同伐異,互相攻訐?”
如今行朝小則小矣,文官武將,五髒俱全,處處繼承臨安朝堂,連那內鬥內訌之風都一脈相。
趙正年幼,程素宜名義上垂簾聽政,實則並不插手政務,軍政大事說穿了是由謝陸張三人全權定奪,而這三人之間,卻是矛盾重重。
首先,是謝岑與陸秋實議事多有不合。其次,現下名義上雖謝岑是樞密使,但兵馬實權卻是掌握在林世俊手中,旁人無法調動。最後,那林世俊與陸秋實之間也是彼此嫌棄,林世俊瞧不起陸秋實一介書生,僥幸上位,陸秋實指責林世俊無勇無謀,擁兵自重。
就連下一步計劃,三人都各執一詞,謝岑一力主張北上反攻,陸秋實執著堅守福州,至於林世俊,他隻覺福州還不夠南,一心勸官家太后繼續往南遷。
為此三人明爭暗鬥,各使本事,前不久還生出了有人指使諫官意圖彈劾政敵之事,何等可笑。
謝岑怒道:“是我願內鬥?都到了這般地步,他二人還一個迂腐頑固,一個隻知南逃!那陸秋實屢次向太后上諫我獨攬大權,日日以授課之名守在官家身邊,仿佛我要加害幼主!那林世俊不思守國,暗中大肆建造海船,只怕屆時蒙軍一攻打過來,他頃刻間便要丟下城池帶官家與太后乘船而去!今時今日,若我等還不能上下一心,談何立國?談何光複?”
裴昀望向面前之人,見到他雙眸中赤紅的血絲,半是亢奮,半是疲憊。這段時日他主持行朝軍政大事,夜以繼日,廢寢忘食,殫精竭力。然而大廈傾頹,獨木難支,許多事情,仍是不如所願。
在天命,在人事,若能處處如願,他們今時今日也不會流落到這般地步了。
裴昀輕聲一歎:“我知曉你艱難,你亦該知曉,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否則她不會接任殿前指揮使之職,寸步不離守在趙正身邊,以免他人趁機進言挑撥,對他不利。
“只是......你不要忘記臨安是如何兵敗如山倒,眼下我們決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自陳橋兵變,大宋開國起,便一直提防武將篡權,可最終國破家亡卻不是敗於武將篡權,恰恰是敗於文臣內鬥。從是戰是和,到是守是遷,從韓齋溪到甄允秋,為鏟除異己,不擇手段,最終消耗了朝廷元氣,落得個人心盡失。
前車之鑒,鮮血淋漓,如今行朝如風中飄絮,水中浮萍,已經不起內耗折損,沒有機會再行差踏錯了。
謝岑沉默良久,終是悵然一歎:
“我知道了。”
第205章 第三拾五章
經過重重妥協與周旋,群臣終是達成合意,謝岑辭去樞密使一職,林世俊同意出兵反攻江西、江東與兩浙,同時應陸秋實之奏,下詔令揚州凌青松南下勤王。
漢民心懷故國,宋軍所至之處,民多響應,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不久即收復江西邵武、鉛山一帶。
起初,泰山宮每日捷報頻傳,光複一片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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