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開口道:
“有人曾不止一次的指責我,道我心狠手辣,視人命為無物。那卻不過是因為她命好,半生順風順水,不知曉被世事步步緊逼,時時凌辱的滋味。但也幸而如此,才叫她那般是非善惡,黑白分明,執拗純粹得近乎天真,那是我終其此生,所求之不得的。”
“你當真以為,所謂錢權富貴,美色金銀,能買來這世上的一切嗎?當真以為,所有人都如你一般,為了權勢,可以不擇手段出賣一切嗎?”
“我生父雖不堪,卻也到底曾是中原之主,權傾天下,憑你一個不忠不義,數典忘祖的蠻夷胡雛,也配和我攀親引戚,喚我一聲半子嗎?!”
這番擲地有聲的話音落下,蒲宗昌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至極,他這一生,最恨旁人辱罵他的血脈先祖,他惡狠狠盯著眼前之人,咬牙切齒道:
“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
然而命令即出,預料之中護衛進門拿人的情形卻並沒有發生,蒲宗昌皺了皺眉頭,還沒等開口訓斥,突然瞥見離他不遠處所坐的那名蒙兀官員正在用手拚命的撓臉。
“巴圖大人,怎麽了?”
“癢!好癢啊!癢死我了,誰來救救我!快救救我!”
那人突然摔倒在地,瘋了一般抓著自己全身,轉眼便將身上抓得鮮血淋漓,可他自己卻毫不在意。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水榭中,慘叫一聲接一聲響起,方才那把金粉灑滿了水榭中每一個角落,而每一個沾到了金粉之人,此時都已毒發,他們在地上連滾帶爬,哭爹喊娘,個個把自己抓得血肉模糊,卻仍抑製不住那股鑽心蝕骨的癢意。
轉眼之間,觥籌交錯的宴席已變成了一片人間地獄。
蒲宗昌同樣也沒能幸免於難,他雙手死死掐住自己喉嚨,雙眼圓瞪,眼睜睜看著顏玉央踏著一地鮮血,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鋪天蓋地的恐懼將他淹沒,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啞的吼道:
“你敢殺了我?殺了我你就再也得不到金珠了!”
“不必了,我已經找到了。”
顏玉央俯下身,一把將他胸前那條珠光寶氣的項鏈扯斷,貓眼、寶石、琥珀......種種名貴珠寶散落一地,而落在他手中的只有那顆烏黑圓亮的珍珠。
他指尖用力一蹭,珠上烏色褪去,露出金光燦燦的內裡,正是一顆比黑珍珠還要難得一見,名貴百倍的南洋一品金珠!
如蒲宗昌這般視財如命之人,怎會不將這金珠日夜攜帶隨身珍藏,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
“現在,你可以死了。”
.
地牢昏暗,不見天日。
蒲妙嬋已記不得自己究竟在這裡被囚禁多久了,她整個人被浸在髒汙不堪的水渠中,冰冷的髒水侵蝕著她身上新鮮的傷口,水蛭與老鼠貪婪的啃咬著她的血肉,如今的她便像一塊泡得發臭的爛肉,哪還有半分昔日的風姿綽約,絕代風華。
可是她不後悔,哪怕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篡位。她已經受夠了被她的父親一次又一次嫁給她不愛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被送到權貴的床上,一次又一次的被逼親手殺死自己的枕邊人,她名義上是錦衣玉食的蒲家大小姐,可她活得竟不如市井勾欄一個最廉價的胡姬妓女,這樣的日子,她當真受夠了!
她隻恨,上天為什麽要讓她遇見那個魔鬼,他給了她希望,卻又在最後關頭把她推進深淵,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她發誓,她死後必要變成厲鬼,對他糾纏不休,叫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砰-的一聲巨響,面前地牢大門猝然被開,極強的光亮刺得她眼淚瞬間流了下來,逆光中一個身影走到面前,鉗製住她的脖頸,一把將她自水渠中提了出來。
“你......你幹什麽......”
蒲妙嬋勉強從喉中擠壓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無力的掙扎著,卻毫無作用。
她被此人一路拖拽出了地牢,不知走了多久,頸間壓力驟松,她被甩到一旁,一陣暈頭轉向,不辨東西。趴在地上粗喘片刻,她勉強睜開那雙幽紫色的眼眸,努力看清四周,這才發現自己被竟帶到了府裡湖上慣常待客的水榭中。
然而此時此刻那本該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的水榭,卻是屍橫遍野,一片狼藉,不知名的金粉與黑褐色的血跡凝固了一地,屋子裡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正中央那人雙目圓瞪,脖頸詭異的扭曲著,神色猙獰,顯然死得極為痛苦,極為不甘,此人不是她親生父親蒲宗昌還是哪個?!
巨大的震驚與恐懼已讓蒲妙嬋整個人都變得麻木了起來,她緩緩仰起頭,愣怔的看向站在她面前這個魔鬼一樣的男人,喃喃開口:
“是你......”
“如今蒲家是你的了。”
她呆滯的問道:“你要我做什麽?”
顏玉央居高臨下望著眼前那曾經豔光四射,如今狼狽不堪的女子,心中情緒莫名。
人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自詡從不是什麽好人,滅門屠戶之事乾的不在少數,手上人命數也數不清,今次既然事已做絕,便將這蒲妙嬋一並鏟除也是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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