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心頭一震,不禁雙手握拳咬緊牙關。
她昏睡一月有余,這樣的下場是早便猜到的,然而親耳所聽還是令她悲痛難當。
是她害了這幾位英雄好漢!
忽而臉上一涼,她猛然抬眸,只見顏玉央已走到床邊,坐在她身側,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
他垂眸端詳著她那浸潤著哀切與憤恨的雙眼,表情晦暗不明。
她心頭閃過厭惡,欲掙脫開來,卻被他死死鉗製住了下頜。
“卸掉易容,露出真貌。”
他語氣平淡卻是不容置疑。
她一驚,不知何時被他察覺去了秘密,當下更奮力掙扎,卻是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如今她深陷敵營,身受重傷,內力盡失,連一小小婢女都能將她任意擺布,更何況是他?
她心頭一片慘淡,緩慢而堅定道:
“你殺了我罷。”
“如今,你的命是我的。”他的聲音無悲無喜,“我不準許,你不得死。”
他拿過一旁的木匣,從中取出一張薄紙,展落在阿英面前。
只見那上面白紙黑字載明:
乙亥年八月十五日,金玉和班主何密情願將女伎卓英買與靖南王世子府為奴,牙價五百兩白銀錢,面已交清。若後生端,生死不論,不與賣主相乾。
上面還有她的朱砂掌印。
“你——”
阿英劈手欲奪,卻撲了個空,賣身契被施施然收回放於匣中。
“識時務者為俊傑,何班主乃是聰明人,能白得五百兩銀子,又能保住樂班上下的性命,何樂而不為?”
阿英冷笑:“你以為這一紙契約困得住我?”
“契約固然困不住你,但你若敢逃,我自會將這賣身契公諸於世,叫天下人都瞧見,你在我世子府中是如何為奴為婢,彼時你有何臉面再嫁進裴家?”
阿英目光陰鬱望著顏玉央,不發一言,良久開口:
“你究竟有何目的?”
顏玉央沉聲問道:
“裴昀何在?”
呵,原來如此,原來他費盡周章,殫精竭力,便是要借她引裴昀露面!
阿英怒極反笑:“你以為我會告訴你?”
“你不必告訴我,”顏玉央面色冷凝,“他傳家寶槍和未婚妻子如今都在我手中,我已放了消息出去,他裴四郎但凡有三分血性都不會置之不理,我只需要靜候佳音便是。”
“你為何偏要與他為敵?”
昔日靖南王府與武威候府確實仇深似海,但那是兩軍對壘,而且要算也當是他顏泰臨欠了裴家的血海深仇!如今裴家家破人亡,再對北燕構不成威脅,裴昀尚且還沒上門算帳,他為何偏要挖地三尺設局來抓裴昀?
“我答應過顏琤,他若戰死沙場,我必為他報仇雪恨。”
阿英恍然,當初開封府大戰,裴昀將顏泰臨之子顏琤斃於槍下,那顏琤可不就是顏玉央之弟?
“你倒是兄弟情深,”阿英出言譏諷,“我還以為顏琤死後,你這庶子替位,會好好感謝裴四郎一番呢!”
“你不也是夫妻情重?”顏玉央唇舌相駁,同樣是嘲諷,“尚未過門便替未婚夫出生入死,成全他做縮頭烏龜。”
“住口!”阿英憤然,“他身負國仇家恨,斷不會為兒女私情而貿然犯險。你永遠也不可能找到他,你死心罷!”
“好,他若不現身,我便將顏琤的仇從你身上討回來,左右你心甘情願為他受過。”顏玉央冷冷道,“記住,我隻給他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你便替他給顏琤陪葬!”
“不必等三個月,你即刻將我殺了便是,你若不殺,我也會自尋短見!”
阿英心中明白,既落到他手裡,便成了階下之囚,士可殺,不可辱,她斷斷不會為了苟活於世而向燕人屈服。
顏玉央被她激怒,毫不猶豫抬手掐住了她的咽喉。
他眸如火燒,面如寒霜,死死盯著她。
掌中脖頸纖細脆弱,那淺之又淺的一起一伏,他只要指下稍微用力,便能輕而易舉的將之折斷——
阿英神色決絕,毫無懼意,甚至閉上雙眼,坦然受死。
可預料之中的劇痛並沒有傳來,耳邊忽而響起一聲輕笑,頸上的鉗製也慢慢松了開,阿英不禁一愣,下意識睜開雙眼。
只見面前之人一邊輕柔撫摸著她的脖頸,一邊慢條斯理道:
“年初之時,千軍破已落到我手中,一直秘而不宣,等的便是一個引裴昀入局的好時機。你可知曉,當初自泥沙之中挖出的,除了那杆長槍,還有什麽?”
阿英一愣,隨即瞳孔驟縮,臉上血色盡失:
“不,不可能——”
顏玉央不顧她的反抗,仍是薄唇一張一合,吐出了那個她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不錯,出土之時,那千軍破正是被兩具屍首夾在其中,那兩具屍首已腐爛見骨,卻還死死抱在一起,你說他們是誰?”
他們是誰?
他們還能是誰?
“我不信!”
阿英尚做最後垂死掙扎,直到一枚碧綠的翡翠玉佩甩到了她面前,其上紋樣幾乎磨損殆盡,水石衝刷隻落得一片烏濛濛。她顫抖著手緩緩將玉佩翻轉過來,“清宴”二字娟秀陰刻赫然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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