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一愣:“你——”
她知曉雪山中行走若遇積雪崩塌,必定九死一生,他並非失約不歸,卻是無力踐行。
“後來終是脫險歸返,回到西寧州時,琳琅山莊卻已是人去樓空。”
沉默在彼此之間無聲的蔓延,有什麽劍拔弩張掩蓋之下的暗流湧動,就要破土而出。
阿英感覺到自己臉頰被顏玉央指尖輕輕摩擦的肌膚正在漸漸發燙,她心中有無數個疑問,她想問他如何脫險?可有負傷?千辛萬苦尋那天山雪蓮意欲何為?
可最終,她別開眼眸,輕聲道:
“不重要了。”
此一時彼一時,彼時我不知你,你不知我,一切皆是鏡裡觀花,水中望月。
而今莊周夢醒,柯爛舟沉,出得幽谷,世上已千年。
......
出得若梅軒,顏玉央便得杜衡稟報:
“公子,十七王爺來了。”
片刻後,他坐在得月園書房內,小廝挑開氈簾,只見一錦帽貂裘的年輕男子自門外走了進來。
人未到,咳聲至,男子以素帕捂在唇邊咳了許久,這才放下手,向顏玉央淡淡一笑:
“我是學不來這南朝酸儒熏香,附庸風雅。”
但見那男子高鼻深目,發絲微蜷,眸色偏淺,明顯有幾分西域番邦血統,可那本是俊美的臉龐偏偏染上三分癆病慘白,瘦骨嶙峋到近乎脫相,無端陰翳駭人。
此人乃是大燕先帝十七子顏泰喬,冊封東陽郡王,官任刑部尚書。他雖是顏玉央叔輩,卻隻比後者年長五歲。先帝子嗣眾多,受封者廖廖無幾,顏泰喬生母乃是宮中胡姬,出身卑微,若非三哥顏泰臨一路提攜,斷沒有今天。故而眼下朝中二王相鬥,他自然而然是與靖南王同氣連枝。
可顏玉央對他卻並不熱絡,隻冷淡瞥了一眼:
“你怎麽來了?”
顏泰喬對他的淡漠習以為常,一邊遣奴仆將香爐撤下,一邊逕自在旁坐下,施施然道:
“自八月十五之後便未見你露面,知你是開了葷,得了趣,一時食髓知味。但那漢女卑賤,玩一玩也就罷了,可不要玩物喪志才好。”
顏玉央冷笑了一聲:“他安插細作都安插到我身邊來了。”
中秋之夜鬧出的動靜,瞞不過顏泰臨的耳目,但顏玉央未料到他已對自己掌控到了這般地步。
“三哥自是為你好。”
顏泰喬歎了口氣,輕咳了兩聲,繼續道:“琤郎既去,你便是三哥唯一的兒子,將來必要繼承王府,如今三哥已立你為世子,其意不言而喻。父子二人哪有隔夜仇?過去的事情,你也便不要記恨在心了。”
顏玉央充耳不聞。
顏泰喬知他脾氣,也不再多說,話鋒一轉道:“和親隊伍三日前已到燕京了,聖上下旨將福儀公主賜婚定南王之孫顏壽,來年開春操辦婚事。今晚顏琿在王府設下接風宴招待和親使,你和我同去。”
“接風宴還是鴻門宴?”顏玉央冷笑道。
這般急吼吼的給靖南王府下馬威,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蠢自是好事一件,難道還盼他聰慧過人不成?”顏泰喬不以為然道,“無論如何,你與我同行,那些個漢賊草莽之事容後再說,莫誤了三哥的大事。”
顏玉央對此不置可否。
下人為顏泰喬看上熱茶,顏泰喬緩緩飲了幾口,壓下了胸口一陣咳意。放下茶碗,他語重心長道:
“我聽聞你房裡新收入的那漢女尊卑不分,不服管束得很。馴服烈鷹固然得趣兒,你可仔細別被鷹兒啄了眼。”
顏玉央眉峰微動,想起了衣下鎖骨之處,那裡咬痕太深,至今傷疤未消。
“你若是好這口,明日我便派人送十個八個漢人姬妾到你府上,供你隨意玩弄便是......”
“多此一舉,”顏玉央冷冷打斷了他,“我留她自有用處,你不必廢心。”
“如此甚好,”顏泰喬意味深長望了他一眼,“可別忘了你同三哥的約定才好。”
顏泰喬走後,顏玉央將杜衡喚了進來,問道:
“上官堯何在?”
提及此,杜衡有些頭疼:“他...還在百花樓......”
自八月十五敗於阿英劍下,上官堯便再未回府,日日流連秦樓楚館,徹夜買醉,公子三番四次召回他都不應,頗有些一蹶不振之態。
“那便讓他醉死外面,不必再出現了。”
顏玉央冷聲道,“即日起,你將府內上下所有人徹查一遍,留心當初靖南王府送來的那幾個家生子,切記不可聲張。”
“是。”
杜衡心頭雪亮,十七爺為何而來不言而喻。那唐括阿裡這段時日一直被強留在世子府,不可能泄密,王府那邊能這麽快得到消息,不外乎是府中出了內鬼。
“還有......”顏玉央頓了頓,低聲道,“告知薩茉兒,若梅軒的晚膳不必備下。”
杜衡心知公子這是要帶那人前去赴宴,轉瞬明白了意圖:
“公子是怕......”
接下來的話消失在了顏玉央冷漠的視線中,杜衡急忙改口道:
“我這就去辦!”
第28章
自文宗改製,大燕貴族多習漢風,便有如顏玉央這般衣食住行與漢人無異之人,也有如定南王府這般仍是維持上京舊時燕人習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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