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一股大力將阿英從被中扯了出來,粗暴的摔在了地上。
阿英頭昏眼花,費力許久,這才抬起頭來,勉強看向來人。
面前是兩個披甲束發的高大侍衛,一人挎刀,一人佩斧,居高臨下,語氣凶狠道:
“靖南王召見,速速隨我等前往,不得有誤——”
說罷,二衛即刻便押著阿英出了世子府,騎上快馬,揚長而去,府中眾人皆不敢阻攔。
阿英被迫橫趴在馬上,一路顛簸。及至靖南王府,二衛將阿英架起,一路拖行,穿堂越廊,終到了一處湖邊水榭前。
一衛上前稟報:“王爺,人已帶到。”
一把低沉的男子嗓音響起:
“帶上前來。”
“是——”
而後阿英便再次被拖拽著進了水榭,重重扔在了地上。
水榭中似乎還有一面覆月白哭喪臉假面之人,見狀道:
“既然王爺有事在身,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先生慢走。”
阿英被摔得七葷八素,全身筋骨欲散,她奮力起身抬頭,望向那亭中人。
但見漢白玉石桌畔端坐一錦衣貂裘的中年男子,鬢有微須,面容端正,神態威儀,一身貴氣,不怒自威。
雖然昔日兩軍對壘,她只在陣前遙遙見過他的身影,但即便這張臉化成了灰,她也不會忘記。此人正是大破宋軍,害死裴侯夫婦之人,大燕國靖南王顏泰臨!
她目光憤恨如刀,而顏泰臨卻神色淡然視她為螻蟻。
他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兩名侍衛,一人腰間佩劍,一人胯上纏鞭,與捉她而來的二人衣著相似,想必便是靖南王府赫赫有名的燕山八衛。
這燕山八衛統共八人,乃是燕山奇叟翁不遇之徒,各使一般兵器,武功高強,平日裡寸步不離保護在顏泰臨左右。
佩劍之人年紀最長,乃是八衛之中的大師兄翁輕呂,他對阿英厲聲喝道:“你這賤奴,既見王爺,為何不跪?”
話音落下,阿英左後身持斧的翁宣花便出腳衝著阿英的膝窩處狠狠一踹,阿英吃痛,不禁雙腿一軟,跪了下來,膝蓋重重磕在了地上。
然而阿英毫不屈服,她單手拄地,強忍著痛意,緩緩站了起來。
方一站起,右後身挎刀的翁逡巡便又飛來一腳,同樣踹在了她膝窩處。
雙膝再次著地,一聲悶哼被阿英死死咽了下去,她抬眸冷冷的盯著顏泰臨,再次忍痛站了起來。
而後便是一次次的飛腳踹來,阿英一次次咬牙站了起來,雙膝漸漸出血,血跡濕透衣擺一點點滲了出來。
直到第十七次,再次被踹,阿英支撐不住撲倒在地,她想起身,卻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四肢軟如棉花,抽搐了幾下又跌了回去。
她趴在冰冷的地上,閉目咬牙,滿腦中都是裴侯戰死之時,被萬箭穿心寧死不屈最終與妻子同墜黃河之景,越想便越是悲憤難當。
深吸幾口氣,她大喝一聲,拚盡最後一絲氣力,手腳並用,終於爬了起來。
她慢慢站直身子,直視顏泰臨的雙眼,一字一頓道:
“我不跪燕狗。”
十月初冬寒風中,她僅著單薄衣衫,手腳縛著鎖鏈,四肢皆有擦傷,雙膝流血,兩頰沾灰,卻仍是傲然而立,如松似竹,雙眸一片昭昭清朗。
至此,顏泰臨終是神色微動。
翁輕呂欲張口訓斥,卻是被顏泰臨抬手製止,他不鹹不淡的開口:
“叫阿英是嗎?你這裴家兒媳,倒也不算辱沒武威候府之名。”
第33章
有下人奉上熱茶,撤下冷盞,顏泰臨端起茶碗,以茶蓋輕輕撥散碗中熱氣,漫不經心道:“聽聞你殺了紇石烈昌,又傷了顏玦,你最想殺的人,大抵該是我罷。”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阿英冷笑了一聲。
“既然如此,為何不動手?”
顏泰臨抿了幾口熱茶,將茶碗放下,語氣隨意得仿佛是問她為何不去多添一件厚衣,而不是在問她為何不動手殺自己。
“大仇人既在眼前,為何還能忍氣吞聲?這四衛固然武功高強,但你也不是全無勝算,既做出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樣,為何不即刻動手,以命相搏?”
他定定的望向阿英,目光犀利如鷹,似乎能洞察一切,“難道是隻敢在顏玦面前逞英雄,篤定了他舍不得你死?”
“無稽之談!”
這話荒唐得阿英幾乎想要仰天大笑,她咬牙切齒道:“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舍去這條性命能報大仇有何不可?”
“哦?那你為何還站在原地?”顏泰臨似笑非笑,仿佛在瞧一個滿口大話的幼稚孩童。
阿英死死盯了他半天,心中恨意千回百轉,垂下的手幾番握拳又松開,終是不情不願的將憤恨緩緩壓製了下去,長歎一聲,幽幽道:
“偏偏此時此刻,你還不能死。”
如今燕廷二王相爭,無暇南侵,倘若顏泰臨一死,主戰派定南王一家獨大,以他對大宋厭恨之態,必定撕毀議和盟約,不日揮師南下。北伐之戰,大宋損兵折將,元氣大傷,倘若開戰定然不能抵擋,彼時江山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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