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後,白星就撒手了,然後就見剛還叫囂要砍人的廖少俠瞬間偃旗息鼓,開始蹲在角落吃起豆糖來。
這種豆糖是用麥芽糖加豆粉熬煮的,中間的字跡則是芝麻粉,兩種麵團混合在一處,經過拚接後做成各種吉祥字眼的圖案。
三種原材料都很香甜,混在一起更為出色,白星咬了一塊在口中,感覺著它們在唇齒間緩慢融化的觸感,微微眯起眼睛。
他們三個是外地人,沒吃過倒也罷了,沒想到莊秀秀竟然也稀罕得緊,“這個真好吃!”
跟著她的丫頭忍了又忍,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道:“也沒什麽稀奇的,街頭把戲,姑娘別吃多了,當心肚痛。”
這種糖齁甜又粘牙,曾有不少孩童無意中被粘掉大牙,吃得滿口血,所以莊家人一直沒怎麽讓孩子接觸過。
莊秀秀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又拿了第二塊,結果才要開口,就發現自己開不開了!
“唔唔唔!”她瞪圓的雙眼中充滿震驚,顯然已經覺察到兩排大牙之間粘的死緊的半融化糖果。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她一掙扎,身邊的丫頭婆子就都嚇得雞飛狗跳,又是掰著嘴巴看,又是準備熱茶的,忙得不亦樂乎。
白星三人默默地退開一點,真心實意說了一句,“你好沒用啊!”
這裡面加了大量豆粉,黏度已經大大降低,可饒是這麽著,莊秀秀竟然還能把自己粘住?
這要換了純麥芽糖還了得?
類似的事情,他們也只在冬冬身上看過了。
如此這般邊走邊玩,眾人足足花了五天才到目的地。
因比原計劃慢了不少,莊秀秀就派了一個夥計先回去傳話,省的家人擔心。
在客棧休整一夜後,次日天還不亮,眾人就往九層高塔敢去。
白星和廖雁一直在江湖上討生活,早就習慣了隨時保持清醒,倒是孟陽和莊秀秀,兩人是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走在路上眼睛都睜不開。
“白姐姐,”莊秀秀把下巴墊在車窗上,努力睜著惺忪的睡眼問道,“為什麽這麽早出門啊?”
她外出闖蕩的夢還沒做完呢。
白星興致勃勃道:“之前聽人說起過,於江邊登高看日出,別有一番風味。”
她曾看過無數次日出,也曾望過無數次日落,但身邊從未有過這麽多人,更不是這般輕松愉快的心情。
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有了朋友,不是身處危機四伏的江湖,所以難免想像最尋常不過的遊客一般,做點普通人遊玩過程中會做的事情。
他們這群人都不熟悉這一帶的路徑,所以還特意雇了個本地人帶路,那人聽後笑道:“是呢,這位姑娘是個懂行的,站在九層高塔上,日出日落都是極美的。還有許多文人騷客專門來看,又寫遊記又作詩的,那些個牆壁和柱子上啊,都寫滿了,每個兩年都要重新粉刷一遍呢!”
文人嘛,有事沒事都愛寫點兒,可地方就那麽點兒大,總會寫滿。
於是本地官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親自過來瞧瞧,若有出色的詩篇文章就命人保留下來,不堪入目的全部粉刷……
孟陽一聽,瞌睡去了大半,立刻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走走走,去瞧瞧!”
他雖不能科舉,但素來喜愛詩詞文章,如今既到了聖地,怎麽不用心觀摩一二?
於是眾人便加快速度,舉著火把摸黑爬塔。
越往前走,空氣中的水汽就越重,大家甚至已經能聽見深沉的咆哮,似一隻蟄伏於黑暗的遠古巨獸,從喉管中發出驚雷般綿綿不絕的低吼。
是長江!
是翻滾奔騰的江水!
無人開口,可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於是腳步越發迅捷。
這一爬,體力差異頓時暴露無遺。
若不管眾人,白星和廖雁估計幾次呼吸的工夫就能翻上去,而體力最差的莊秀秀,還沒到三層就開始雙腿打顫、汗如漿下,整個人累得跟熱水裡撈出來一般。
好在帶的護衛隨從多,一乾人輪番攙扶,好歹勘勘趕在晨曦突破地平線之前到了塔頂。
莊秀秀也顧不上什麽千金小姐的風范了,直接一屁股蹲在地上,一時間竟是有出氣沒進氣。
“不,不行了……”她頹然擺著雙手,雙目無神瞳孔渙散,整個人都要廢了,“我,我不行了……”
白星穩穩站著,臉不紅氣不喘,同情道:“你得練練。”
莊秀秀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是拚命點頭。
“看,太陽出來了!”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眾人紛紛停下話頭,齊齊往東邊看去。
就見黎明漆黑的天際中,突然顯出來一絲紅。
那紅色極細,卻也極耀眼,仿佛墨汁中驟然燒起的火線,又好似九重天上掉落的火種,以不可阻擋的氣勢突出天際。
仿佛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須臾一瞬,萬丈金光重現人間,耀眼的光芒用力穿透黑暗,用力向未知的遠方伸展出去。
渾圓的日頭身披五彩雲霞,自地平線下緩緩升起,肆意揮灑金光,漸漸映紅了穹窿。
東邊的天,亮起來了。
一直隱藏在陰影中的巍巍山巒、蜿蜒河道,甚至是那翻滾的長江水都漸漸顯露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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