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一直不太能夠理解世人歡慶春節的情緒,因為在她看來,寒冬時節萬物凋零,寒風就像最殘酷的刀子,割人皮肉;暴雪就像最冷漠的裹屍布,掩蓋生機。
行動會變得艱難,食物會少的可憐,每年都有無數人和動物凍死餓死……
不,也不全然是這個樣子。
她曾因為追捕一個窮凶極惡的逃犯去過長江以南,那裡的冬日仍舊溫暖如春,花草樹木依舊茂盛,人們幾乎每天都可以吃到新鮮的菜蔬水果……還有可愛的筍子。
她曾短暫的迷戀過,但內心深處卻總能聽到一個聲音,一個來自遙遠北方的神秘聲音在呼喚她,喊她回家。
說起來有點矛盾,她確實是喜歡南方的,但血脈中卻流淌著風和雪,並從中汲取力量。若長時間遠離,生命都會枯萎。
因為她的根就在北地,將來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那片殘酷又充滿殺戮的土地。
至於穿新衣,戴新帽,期許來年……
她是真的不太理解這種事情的,為什麽到了過年就一定要吃好穿好呢?難道平時喜歡就不可以吃好的、穿新衣服了嗎?又或者即便過年吃好穿好,求個好意頭,來年就真的能夠如願以償嗎?
左不過是些自我欺騙罷了,既然是假話,又何必太當真?
團圓?
她的眼神微微有些暗淡。
白星正胡思亂想時,忽然隱約聽到一陣叫賣聲:
“蜂蜜,野蜂蜜,換野蜂蜜啦!”
“麥子豆子大米!粗糧細糧銀子銅板,換野蜂蜜啦!”
蜂蜜!甜甜的蜂蜜!
她的眼睛嗖一下就瞪圓了,轉過臉去看孟陽,“蜂蜜!”
“啊?”孟陽嘴巴裡還咬著半塊糍粑,聞言愣了下,不明就裡的撓撓頭,“街上賣的恐怕不多呢。”
要問市面上什麽吃食最值錢,幾乎所有人都會脫口而出:甜食!
只要是帶點甜味的,不管是糖水、蜜餞還是冰糖果子,都無一例外的價格高昂。
其中蜂蜜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春夏季節繁花盛開,蜜蜂們辛勤釀造,市面上確實有不少賣蜂蜜的,價格也相對實惠。但現在已是寒冬,養蜂人和蜜蜂也開始貓冬,店鋪和個人手裡攢的蜂蜜,要麽自己留著吃,要麽是做買賣的原料,很少單獨對外出售。
尤其像桃花鎮這種小地方,冬半年在店鋪裡幾乎看不到蜂蜜的影子。
白星搖頭,“外面有人在叫賣。”
“真的麽?”孟陽對她的耳力深信不疑,當即一陣瘋狂咀嚼,把口中的糍粑吞咽下去,一抹嘴,“不如我們去買一些來夾糍粑吧!”
蜂蜜可以做好多點心呢,就連烤肉時刷上一點,也會滋味翻倍……
哪怕就是什麽都不乾,單純泡水喝也甜呐!
等到兩人出門時,叫賣聲已經快來到王大娘那排房子。中間不時有人探頭詢問,但叫賣聲都沒有停留太久,說明幾乎沒有人買。
“呦,陽仔和星星也出來買蜂蜜啊!”好幾天不出門的王大娘往那邊瞅了一眼,笑著跟他們寒暄道。
“是呀,”孟陽帶著白星朝她行了個晚輩禮,“就是不知道怎麽換。”
正常市面流通貨幣雖以銅板和碎銀為主,但在底層村鎮的小規模私人交易中,以物換物仍舊佔據主導地位。因為對絕大多數百姓而言,賣了錢就是為了買糧食的,與其再去多倒一遍手,倒不如直接就換了糧食來吃,省心又省事。
王大娘也在琢磨這個事兒呢。
若是實惠些就好了。家裡有了產婦和新生兒,火炕難免燒得旺了些,幾個大人就有點喉嚨不痛快,時常咳嗽,若能買些蜂蜜泡水喝也是好的。
很快,那叫賣聲越走越近,幾人定睛一看,見來人是個剛20歲出頭的年輕媳婦,年下裡也穿著一件舊棉襖,一張臉凍得通紅,呼吸間噴出濃重的白汽。
她的背後綁著一隻繈褓,最頂端折疊過來的被角隨著腳步不斷起伏,時不時露出裡面一張粉白的小臉。
是個嬰孩。
寒冬臘月走街串巷做買賣的,竟是個年輕的母親。
“蜂蜜,野蜂蜜,換野蜂蜜啦!”
“麥子豆子大米!粗糧細糧銀子銅板,換野蜂蜜啦!”
她大聲叫賣著。
見有人站在門口張望,那女子立刻將飽含期望的目光投過來。
王大娘剛當了奶奶,最見不得這種,當即歎了口氣,很是心疼的朝她招招手:“閨女,來這兒。”
那女子巴不得一聲,立刻挑著擔子上前,怯怯地問道:“大娘,您要買蜂蜜嗎?便宜的,給錢也行,換糧食也成。”
她似乎不常乾這個營生,看上去很有些靦腆,一隻手一直停在後面,不時拍打一下繈褓中不住蹬腿的嬰兒。
王大娘拉著她往日頭影兒裡走了走,“閨女,來這兒,這兒暖和。”
說完,還習慣性地往她背上瞧了眼,“是個男伢子吧,還這麽小呢,幾個月啦?怎麽舍得把他帶出來?”
不問倒罷了,一問,那女人就微微紅了眼眶。
“九個月了,我男人前些日子上山砍柴時摔斷了腿,看病抓藥把家底都要掏空了,實在是沒法子……
也是老天給條活路,前兒我偶然間發現了這個野蜂窩,想著弄來換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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