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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审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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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里是彻骨之寒,谢暄裹了裹身上萧九渊的氅衣,牙齿却止不住地上下磕碰,仿佛身体仿佛已没了热气。
清雪的人转过了弯,火把立刻将这段笔直的官道照得一隅通明,谢暄微微吸了口冷气,这些弯腰铲雪的竟然不是普通小兵,而是锦衣卫的小旗。
他眉心紧蹙,心道只不过是杂活儿,居然也都是锦衣卫亲自在做,看来夏修贤真的已经和谢祎联手。
哪怕明知他们不可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谢暄还是忍不住屏息,这样冷冽的风里,手心里竟出了汗。
清雪十分疲累,这些小旗们分成三组交替上前,一刻不敢停歇,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过了石桥,又等了少倾,远处终于冒出一团巨大的橙红的光晕,与无边无际的黑夜较量着,一点点向他们靠近。
来了。
谢暄的心脏倏然跳空了下,他知道傅行简在里面。
萧九渊来时说,傅行简被谢祎挟持进了回楚都的队伍里,被关押者,通常都在队伍尾端,最多会被波及,但绝不会伤及性命。
可即便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谢暄仍紧张到浑身发颤,直到太阳穴一阵阵胀疼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紧咬牙关了多久。
马蹄踏踏,清过雪的官道上,两队手持火把的缇骑率先转过弯来,后面才隐约可见禁军。
他们早已商量妥当,若炸药未能顺利炸毁谢祎的銮驾,那便冲下去,趁乱杀了他,无论如何不能放他回楚都。
静夜之中,缇骑和禁军整齐通过,十数盏冒着火光的灯笼左右微晃在銮驾四周,渐渐向石桥而来,马车窗没有关,窗帘随风不断掀起,锦缎的布料在灯烛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然而眼看马车距离石桥只剩数丈只余,队伍忽然停下了脚步,车门被打开,灯火虽只堪堪照亮了一角,却能看得出随着銮驾的陈余跪在车架上,里头似乎是在吩咐着什么。
谢暄心跳骤快,呼吸微促,若不是风声呼啸,河水湍急,他恐怕已被锦衣卫察觉。
似乎是有什么不满,车里的人竟探头向外看了一眼,这一眼不仅是谢暄,就连身边的苏赫巴鲁的气息都粗重了些许。
“是谢祎。”苏赫巴鲁压抑的声音轻轻传入耳中,“稳了。”
谢暄用手掌紧按在心口,企图让心跳不要这般躁动,可强烈的不安随着余光里一道微弱的火光一闪即逝,那是藏在桥下的聂英卓手中的火折。
车门重新关上,陈余下了车,与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司空兆说了两句话后,只见司空兆抬手向前一指,马蹄踏踏,队伍继续向前,一切似乎都与计划中的一样,谢祎的銮驾在顷刻之间就会到达布了火药的石桥只是,只是除了——
那另一侧的车窗内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将窗帘拨向后面,按在了窗框上,里面的人也许在向外看,然而并没有探出来。
车銮上的灯笼随风摇摆,昏黄的灯火将那只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骨节一下又一下地照得分明。
“不……”
“什么不?”苏赫巴鲁莫名地看了眼身边谢暄,只见他整个人仿佛被勾了魂一般向下探去,“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如今高处只剩他二人,萧九渊已经带人暗中包围了此处,只待聂英卓点燃引信后见机行事。
“那不是谢祎!”
“怎么不是,我看得分明,你……”话还未说完,苏赫巴鲁只觉得颊边一阵凉风,他立即伸臂去捞,然而却只勾到了飞扬的一截衣袖。
“谢……!”浑身的血液仿佛被瞬间抽干,苏赫巴鲁抓住衣袖用力一提,整个人却向后跌去,待他站稳,手中就只剩了萧九渊的氅衣。
“山上有动静!”
勒马的嘶鸣瞬间响彻了狭窄的山道,抽刀声不绝于耳,山谷中只听得司空兆的沉声一喝来回激荡,
“有刺客,保护殿下!”
第121章
傅行简扶在车窗上的手陡然收回,回头,正对上谢祎愕然的双眼,砰地一声,车门被陈余从外面推开,他连滚带爬得攀上来,又将门用力合上,而后才颤声道,“殿下,奴婢刚才忽然看到山上有一团黑影晃动,再一看,周围……周围山坡上似乎还有不少人!”
“怎……怎么会!”谢祎听得双目圆瞪,竟下意识地去看傅行简,“你说会是谁?”
陈余见状,一直粗重的呼吸竟蓦地停止,怔怔的目光来回切换在谢祎和傅行简之间,他竟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殿下竟会对傅行简产生了这般信任。
“殿下莫慌。”傅行简沉声道,“有司空大人在侧,再加上雍京最为精锐的锦衣卫一起护送,任凭是什么人都不可能伤及您的。”
傅行简沉稳笃定的音色仿佛施了咒一般,谢祎思忖少倾,明显没了刚才那般恐慌的模样,狠声道,“不论是谁,今日必能让他有去无回。”
“那是自然,不过……”
傅行简这一停顿把谢祎心再次揪起来,他立刻问,“不过什么?”
“不过殿下一身锦衣华服实在太过惹眼。”说着,他看了眼一直在旁边不敢作声的陈余,“纵观眼下这些人,唯有陈公公与殿下最为亲近熟悉,若是换上您的衣物,想必是能以假乱真。”
“你……”陈余闻言神色突变,然而下一瞬却被谢祎狠戾的眼神吓得噤了声,只敢颤声唤了句殿下。
“你难道不愿?”
“奴婢对殿下绝无二心!”
陈余不敢再多言,慌忙就解自己的腰带,谢祎一想到要穿一身太监衣服,即使是救命也皱起了眉头。
陈余只比谢祎稍矮一些,身量更瘦,但冬日里衣服本就厚重,再戴上冠,坐在晦暗的车内倒真看不出什么,只是那张脸尤为苍白,这样冷的天里,额上竟渗出了些晶莹的汗珠。
猛然脱去一身皮裘的谢祎冻得止不住地打哆嗦,却仍第一时间看向傅行简,“接下来怎么办?”
其实外头已经静了下来,并没有谢祎所以为的刀光剑影。
“也许是来人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锦衣卫护送,一时间不敢轻易出手,僵持了起来。”傅行简沉吟道,“殿下,銮驾周围灯烛太盛,只要你呆在这里,哪怕换了衣物也不安全。”
“对……你说得对……”谢祎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低声喝道,“司空兆,灭了所有灯!”
灯火彻底熄灭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恍然生出一种坠入深渊的错觉,眼前只剩一片恍惚,然而就在这刹那,一声箭啸破空而至,木窗崩裂四散的木刺仿佛扎在了每个人的神经上,一霎死寂之后,是陈余惊恐至极的惨叫声。
谢祎呆愣地看着手臂被牢牢定在车壁上的陈余,这一刻什么冷,什么怒都没了,就只剩下了滔天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