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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雪落的声音????,情事过后,男人怀拥佳人,本欲餍足地睡去。听见门外的三声节律分明的敲门声后,凤眸猝然睁开,安顿好怀中的柔若无骨的女人后,这才披衣离开。
刚开门的瞬间,凉风旋即转进烘暖的寝屋,吹的帘子翻飞作响。
雪似鹅毛般卷起,漱漱翻飞。钟立在抱厦旁,神情凝重。
“E......“
季桓抬头看着迎面的飞雪,将门阉好,视线落在钟栎身上,冷静道:
“有事且去前院再说。”
钟栎眸光复杂,欲言又止了一瞬,跟着季桓去了前院的书房。
“主上,属下适才收到消息,韦允安.......死了。”
正在垂眸捻玩白玉扳指的男人眉心一拧,旋即反问道:“死了?”
“确信吗?”
“你又怎知,不是旁人的障眼法?”
自若的面容终于裂开一起缝隙,季桓一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同时上身前倾靠近钟栎。
“你既去邺城查了五年前有关辛氏的事,就同本官说说,当年辛宜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他仍不相信,不过刚将宋峥这条鱼儿引来吴县,韦允安那厮竟然死了。
若说这背后没有旁得勾当,他是万分不信,垂眸思忖片刻,他忽道。
“再去查查,那个孽种可还在?”
“喏。”
钟栎回想他在邺城发现的蛛丝马迹,同季桓道:
“夫人被掳后,陶雎向胡人提议,把别驾夫人悬于城墙示众三日,断绝水米,以儆效尤。‘
“第一日过后,夫人许是没气了。接连过了第二日第三日......属下打探过,夫人在那之后再未动弹过一次......当初就连陶雎也探过夫人的鼻息,便认为夫人已死。”
“那时暑气燥热,胡人信奉生灵自然,他们忌讳尸身腐烂。就把夫人给......带到了乱葬岗。”
听罢,季桓眸光微滞,若有所思,袖中的指节忍不住蜷缩又松开。不过他也未曾纠结于这些微弱变化,又问道:
“且再查查,并州特别是凉州还有西域那边,有没有掩饰隐蔽气息的药物。”
“喏。”
“备车,本官今夜亲自前往城南。”
车辙压过适才落下的新雪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宽敞的马车里,男人反复咀嚼其中的信息可能,白皙的面庞上神情莫测。
若是辛宜得知了此事又待如何?
她还曾大言不惭地说他比不过韦允安那厮。明里暗里都是厌恶他,维护那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阉人。
他兀自思量着,忽地眸色一惊,蓦地后怕起来。若之后辛宜真要一心求死,他似乎再也找不到拿捏她的筹码。
至于那个孩子,她的存在都叫他厌恶得紧,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辛宜和韦允安的过往点滴,每一刻都叫他恨得发慌又厌恶。
目前他还无法分辨,到底是韦允安在她心下重要,还是那个孽种在她心下更为重要。
不到万不得已,他断不会将那孽种拿出来折了自己的颜面。
韦允安,这个凭空出现横插在辛宜和他之间的障碍,若真就此死了也好。
此后不叫辛宜再见他,大抵可将此事遮掩了去,若辛宜再闹,他就……………将那个孽种一并提出来。
马车行过城南小巷时,内里一篇灯火通明。钟栎早一步请了大夫前去,另不放心,还私下找来了仵作。
还未进门,乌黑的皂靴旋即顿住,看着脚下的一层染着血渍的殷红,季桓眯了眯凤眸,眉心微皱。
“怎么回事?”
“大人,属下该死,是属下的疏忽,一时未查,叫他找到了瓷片,割了颈......”
一腔怒气汇聚在心头,下不去也上不来。
“好,真是极好!”
男人冷了脸色,几乎是咬牙切齿。他此时不知究竟该喜还是该怒。
这个碍眼的东西真死了。
和他后院那榻上的女人一样的有种,就连死,也都用瓷片割颈割腕。
酸意咕咕冒着泡,他早该令人在此处留下一把匕首,好叫那阉人随时想死就死,也不必碍他的眼。
他一向警觉,饶是心底不舒坦,还是越过了那摊血渍,朝着里屋走去。
钟栎跟着他一并进内,只是看向那仍跪在雪地上的侍卫,目光中隐隐不忍。
“大人。”
里间的人看见季桓,纷纷诧异不已,赶忙上前行礼。
季桓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阴鸷的目光如同长了勾子似的,直直落在那张简陋的小榻上,被一张白布从头盖到脚的人。
他缓缓逼近,上前正欲掀开布,却被大夫仓惶拦下。
“大人不可!他死状太过寒碜,大人乃金贵之躯,若见了阴晦事物,恐于大人不利。”
季桓并未因此话而停下,只深深看了眼那大夫,吓得人赶忙缩了回去。
他兀自掀开白布,入目的确实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脖颈处的伤处皮肉翻卷,早已干涸的血渍凝在上头,像是结了痂。
浓郁的血腥气转入口鼻,季桓不顾脏污,隔着血肉翻卷的伤处试图去探他的气息。
冰冷的指节将要触碰之时,仿佛被刺了一般,季桓猛地收回手,厌恶地拿些帕子拭擦。
“再去请两位大夫过来。”他顿了顿,朝钟栎道:
“你亲自带人去,务必时刻盯着。”
眼下虽有仵作和这白发耄耋的大夫,但并非他亲眼盯着,难保其中不会被旁人做过手脚。
与此同时,之前派出的另一波侍卫也寻了过来,同季桓道:
“主上,属下去看过,那个孩子仍在廉江巷。”
此时,季桓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些许。若说一开始他有七分疑虑,那见到韦允安的尸身和知晓那孩子仍在廉江巷,七分的疑虑也就变成了三分。
眼下,只要再等其他两位大夫过来,他便能完成打消疑惑。
又有两位医者冒雪被请来,反复查看韦允安的伤口,又经把脉后,几乎都是毫不意外的摇头。
“你们可曾听过,令人暂时隐蔽气息的药物,其状若死,隔一段时间却又会重新醒来?”
两位医者捻着长须,似乎想起什么事情,激动道:
“前朝的太真贵妃似乎就用了这种物什,躲过马嵬坡的祸乱,东渡瀛洲......”
“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老朽并未见过这等要命的药。”
另一旁的仵作也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季桓。
他们的回答显然不能令季桓满意,毕竟他身边不就有一位现成的“起死回生”的例子吗?
“这种药中原或许没有,那西域呢?身毒呢?“
“回大人,天下之大,或许真无奇不有。恕老朽学艺不精,未曾见过......”
问不出什么,季桓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钟栎小心翼翼地靠近,询问道:“主上,这尸身该如何处理?”
季桓侧身又看了一眼,漆黑的眸子盯了一会儿,沉思道:
“三日后,捡口薄棺,将人埋了。”若真有暂时掩蔽气息的药,只要熬过三日,不会醒来,那便是死头了,他也能彻底放下心来。
“喏。”
折腾了大半夜,大雪不仅微停,反落得更紧。层层铺在地上,盖住了深深的车辙与脚印。
翌日。
辛宜起身时,摸到身旁的床榻早已凉了许久,知晓季桓不在身边,这才松了口气。
庭前积雪已深至足踝,婆子们一大早就执着铁锹铲雪,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彻底将青石板上的积雪铲净。
立在窗旁,看着那堆叠在青石板两旁足有半人高的积雪,辛宜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自阿澈出生以来,似乎并未下过这样大的雪。去岁时,她还不会走路,安郎抱着孩子匆匆从外面赶来,不想阿澈并不畏冷,反而睁大眼眸,伸出一双小手,去抓那漱漱下落的雪花。
逗得她当即捏着那软嘟嘟的小脸疼爱不已。
“怎么这么不畏寒呢?”
“难不成随了阿娘?”辛宜捏着女儿的脸蛋,虽然对孩子说,但眼眸一直看向抱着孩子一言不发拧着眉头的男人。
“还说不畏寒,快随我进屋去。”被韦允安抓着手腕,旋即拉进了房内。
辛宜顿时反应过来,原来她的手冰凉得紧,只得任着他将自己的一双手放在温热的掌心捂着。
她原来也是不畏寒的,可惜过去落水得了时,身子愈发的差,再加上喝过得许许多多寒凉的避子羹,在冀州城破后受得那些磋磨,她的身子骨也越来越弱。
导致如今,吹一点风都头昏脑涨,完全离不得地龙。
约摸此刻,杭夫人也如期而至。
辛宜不经意地眉尾轻扬,她不知阿兄到底是如何决择的。
抬手合上了窗户,她这才期待地看向杭氏。
被她炙热的目光看的有几分不适,心中的内疚隐隐越作,杭夫人面上不显,不假辞色仍向往前一般,寻个不经意的瞬间,将信塞进辛宜袖中。
“夫人,今日过后妾身便不会再继续教授夫人礼仪了,夫人兀自珍重。”
她能为辛宜做的,也只有此了,再同季桓周旋时特意隐去了她夫女的情况。
只是不知,能遮掩多久…………………
辛宜正练习端坐时,杭夫人忽地起身同她行礼道:
辛宜只诧异了一瞬,但想到杭夫人可能家中有事,便也未多问,只是有些不忍,阿兄好不容易找了人同她联系,如今人又没了,不知阿兄还得费何等功夫。
“我知晓了,只是夫人为何走得这般仓促?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还是不大安心,杭夫人如今是她去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若是连杭夫人都走了......辛宜不敢想象那种情况,只能尽力拉拢杭夫人。
昨日季桓召见她时,说得便是此事,信送到了,她这颗棋子的用处已经完成。季桓向来不会再用任何背叛过他的人。
杭夫人当然不会如实说明个中缘由,只轻描淡写遮掩了过。
“阿......他那边可是出了什么变故?”辛宜仍不死心,水润的杏眸里含着疑惑,坚持道。
“夫人说得是何妾身不大明白,妾身的夫君病重,妾身实在耽搁不起......望夫人恕罪。”
杭夫人弯身,极为规整的行了一礼。
辛宜知晓不能强人所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和阿兄的来往经太守府的人传信,终是不妥。
出了太守府的那一刻,杭夫人紧紧绞着帕子,无奈地回头望了一眼,无奈地走了。
杭夫人一走,辛宜旋即抽出信,快速过目。
阿兄与她约定的日子是腊月二十,旁得事且叫她不必担忧。他自会周全到底。
辛宜捏着信,茫然的目光盯着那一列用行书书写的“腊月二十”几个字。
为何是腊月二十呢?今日才腊月十四,她原以为阿兄会与她约在明日。
纵然如此,沉寂已久的心却又按捺不住地荡漾起来。很快,她就能见到她的丈夫,她的女儿,还有阿兄。
她实在是受不了此处生不如死的折磨。
腊月十五。
雪落了又化,一连几天甚至出行都困难。平日里摆卖蔬果的商贩碍于天气,大都没有出摊。
饶是这等天气,街头巷尾的角落处背着背篓卖木炭得但是多了些。
宋峥带着斗笠,将脸遮去了大半。他警惕得打量着周围,抬眸见到了归月楼三个大字牌坊时,匆匆而入。
过去他与父亲一直辗转北方,未打仗时还经常有胡商往来。是以大家不时看到胡人,到也见怪不怪。
南方到底不同,此处的百姓对胡人的印象,全然来自当年的永嘉之乱。他的样貌较为硬朗粗犷了些,眉弓鼻梁高挺,眸色浅淡,难免不会引人注目。
归月楼名义上城东的一家酒肆,实则却是另一个人的产业。
临行前,他犹记得被风吹开的幕篱下的鲜艳红唇张合着,笑得肆意轻快。
“你此番且瞧着,归月楼是不是好去处。”
“到时可莫忘了,将你妹妹带过来给我好好瞧瞧。”
轻浮的声音在脑海逡巡,宋峥厌恶地拧了眉心。
虽然如此,他到底未将斗笠摘下,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大门处。
大雪尚未消停,门外朔风凛凛,刮得人心尖纷乱。
宋峥握紧腰间的剑柄,隐忍又担忧地闭上了眼眸。
“救命,阿兄救我!!!”
“绾绾!”
耳畔猛然间钻进一阵尖锐的呼喊声,宋峥当即惊醒,寻着声音冲了过去。
风雪都被他甩在身后,锐眸直直看向巷口处那被一群侍卫围堵的女子。
隔着纷扬风雪,只见她一身霜白衣裙,在寒风中瑟缩着身子,她在怕,就连幕篱的轻纱都被带得颤抖。
“阿兄,唔!救我!”
“绾绾莫怕,阿兄带你走!”
宋峥紧紧握着拳头,他犹记得当初把绾绾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担忧惧怕与不安。
宋峥二话不说,抬起手腕对准那围在她身旁的侍卫,弩箭露出了一刻,对面的几人瞳孔猛地。
趁着机会,宋峥拔剑冲向那几人,目露狠厉,同时射出机关连弩。
刹那间,数支弩箭接连射出,朝着劫持那些卫的面门而去,登时就听到一连窜痛不欲生的哀嚎声。
不远处,男人情散地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呷着热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主上,宋峥怎么会有这种机关连弩。属下记得当初这种齐发连弩是有扬州刺史府设计出的图纸打造而成,听说尚在研制中,至今还未给送去洛阳......”
钟栎的目光一直盯着宋峥腕间的连弩,面色沉重。
“他非要在本官眼皮子底子用这连弩,便怪不得旁人了。”季桓淡然道。
“待本官生擒了宋峥,直接带去刺史府去,齐琼之若不能给本官一个交代,便会生咽下此事,反倒白送本官一个人情。”
“再者,不是齐琼之,那也和刺史府的人脱不了干系。宋峥,刺史府,青泽山,倒还真叫本官刮目相看。”
自冀州的事了结后,他心下也猜到宋峥或许生还的可能。不过那时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宋雍已死,其部曲也早在和胡人与幽州兵的交战中折损殆尽。宋峥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苟且偷生而已。
至于为何会选在扬州,季桓眯起眼眸,若有所思的目光沉沉落在宋峥身上。
此次他来扬州吴郡,以钦差之名来料理吴郡的这些事只是其次,郭晟另留了一件要事与他。
郭晟过去同他谋划,虽从小皇帝那里禅让来了皇位,可却并没有拿到传国玉玺。
皇位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们心底门清。郭晟想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坐稳那个位置,必然要拿到传国玉玺,彻底令天下人臣服。
至于这传国玉玺,也非是小皇帝不愿交出,实则他自己在位数年来,都未见过传国玉玺。
郭晟和季桓几经推敲,最后认为传国玉玺极有可能在前朝的定昌宫变中遗失。
小皇帝赵津的父亲??永嘉帝,皇位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他最开始曾被灵安帝封为胶东王。
当年钦天监曾算出太子克父,晚年的灵安帝因为对定昌太子猜忌不已,几次三番动了废太子而立胶东王的念头。
定昌太子被逼得发动宫变夺权,然事情败露,灵安帝一怒之下赐了太子府众人以死谢罪。
然而灵安帝后来才彻底查清定昌太子宫变的缘由经过,竟是他听信谗言,被那钦天监等人蒙骗,冤枉了太子。
但定昌太子阖府覆灭,就算灵安帝死前为其平反,也挽回不了这场死局。
自那次宫变之后,灵安帝,永嘉帝,再到后来的小皇帝,凡所下发的政令公文,皆改用私印。
碍于皇帝尚在,且都是大雍血脉正统的帝王,文武百官才未对此事上疏纠正。
郭晟私下里派人过定昌太子的坟茔,里里外外全翻遍了,仍是不见玉玺的下落。
唯一叫他们查出了破绽便是,墓里定昌世子的趾骨竟足足有九寸长!
定昌世子死时不过十一二岁身量还未长出,却有这样的大的脚。
季桓幼时也曾做过定昌世子的伴读,他自是知晓这位世子的情况。定昌世子身量本就不高,身形又单薄羸弱,十一二岁的孩子,不可能会凭空生出一双大脚。
郭晟旋即怀疑定昌世子假死逃生的可能。放下的心又高高悬了起来。
永嘉帝此人平庸无才,又荒淫残暴。登基后,大肆宠信宦官,曾多次默许宦官干政,同朝臣分庭抗礼。
包括当年的永嘉之乱,也是永嘉帝听信谗言诛杀了戍边大将魏平,这才使得胡人攻入洛阳,永嘉帝仓惶之下逃离长安。将大雍的万千黎民置于胡人的铁骑之下。
政事越来越颓废**,各地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开始不满永嘉帝的行为,纷纷拥兵自重。
到了小皇帝登基,大雍的天下已名存实亡。
他郭晟在这场乱局中脱颖而出,重新平定天下,建立新朝。可坏就坏在,他过去曾是大雍的臣子。
当年的定昌太子仁义忠善,还曾亲自出兵于扬州一带平定海寇作乱,在民间破得百姓爱戴。
如今并州、幽州、冀州、兖州、豫州、司州都是他们彻彻底底打下来的。而扬州、荆州却是见势不对主动归降。
天下初定,新朝尚且根基不稳,定昌世子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他一统天下,收拾乱局后现身,很难不令郭晟起疑。
且扬州又曾有定昌太子的旧部。若定昌世子想要起事,必不会越过扬州这个“故地”。
这件事始终是郭晟心底的一根刺,为此他特意嘱咐季桓,在扬州要特意留意定昌世子的动向。
茶面上当萦绕的热气渐渐消散,季桓收回思绪,想到底下那处“兄妹情深”的戏码约摸该到了精彩处,唇角不由扯出一丝讽笑来。
另一厢,宋峥同那几个侍卫厮杀完,想也未想,直接攥上辛宜的腕子,头也不回地扯着她跑:
“想必此处还有旁的帮手,绾绾快随我??”
话还未说完,身后忽地一凉,一把匕首从他腹部径直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