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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茶楼待了两个时辰,直到包厢的门从内打开,暗卫才意识到他们要盯的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
吴县官署内,男人薄唇紧抿漫不经心问道。
“主上,属下罪该万死,当时她的马车就在外面,属下分明亲眼见她进了包厢……………未曾出来。”
探子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哆哆嗦嗦同季桓禀报。
“看来这就是没失忆了。”
季桓唇角扯出一丝冷笑,放下茶盏,指尖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写下“安”字。
不知为何,对于辛氏逃跑一事,他此刻非但没感到被她戏耍的愤怒,反倒还生出种莫名其妙的诡异兴奋感。
亦或者说,她之所以选在今日仓惶逃离,极可能昨夜她也是知晓的。
只是那时对辛氏而言,装成失忆确实一种极好的掩护。
看来,一别五年,辛氏倒还是那个辛氏,心思深沉,满心的弯弯绕绕想着如何算计他。
不过她既然未曾失忆,却还敢再嫁旁人,那他也就没有任何必要留着那韦允安了。
辛氏拖家带口,跑又能跑到哪去。
除了那齐安县,季桓倒是想不出,她还能去哪?
原本他曾打算好好陪辛氏玩一玩,可眼下她急不可耐的跑到齐安,倒让他省了许多功夫。
令季桓深思的尚还有另外一事。他早些日子便下令严加排查带着幼童要出城的年轻妇人。
辛氏此刻若想带着孩子出城,并不容易。
齐安确实不大安定,若辛氏不带孩童出城,她又能将孩子藏到何处?
思绪在脑海中不断清晰,他忽地发现,为何辛氏见到他时要装作失忆?
极大可能是辛氏提前知晓了他被梦魇所扰一事。
这般说来,倒真正是辛氏给她下了咒,所以她才会心虚而装作失忆。
至于昨夜他靠近辛氏便不再梦魇之事,许是辛氏身上有什么特定的药物,巫蛊之术才不会起作用。
想通这一切后,季桓眸底逐渐暗沉下来,幽深与冷意逐渐转化为眉宇间汹涌的阴鸷。
“辛氏,你我之间的账,是时候清算了。”
等他彻底解了巫蛊之术,辛氏也该为她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随着夜幕降临,马车再次停在了槐安巷的宅子前。男人方要下车,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留意到邻近那家上了锁的宅子。
若当初辛氏真的死在混乱中,无人对他使下三滥的手段,或许每隔一段时间他想起来还会去祭奠一下这位亡妻。
事实却总是不随人愿,他当年并未出兵救援宋雍和辛违......辛氏或许记恨在心,伺机报复。
故而对他心怀有怨,这么多年来一直诅咒着他,把他折磨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那把略带生锈的锁再次提醒了他,如今辛氏正落荒而逃。
可世事怎么能被这般轻易揭过?
辛氏想开始就开始?但结果如何却由不得她。一如当年她和宋雍在邺城算计他时,辛氏的下场便早该注定。
季桓眯了眯眼眸,收回视线。这才重新进了宅院。
“主上,您要的东西。”有侍卫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端着漆盘。
缭绕的香云自莲花镂空青瓷香炉中袅袅而出,男人闻言浅浅抬眸,视线落在了那漆盘的那一抹湖蓝浅影上。
掌心细细摩挲那并不算舒适的劣质棉布,直到令他心安的清荷香不出所料地扑入鼻腔时,季桓紧锁的眉头才逐渐舒展。
如他昨夜所猜得一般,辛氏身上有种特殊的气息,令他能免于梦魔折磨,暂时平复下来。
季桓紧紧盯着手中的那件几乎毫无装饰的粗布外衫,反复打量,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处。
似乎除了残留的皂角香外,就是来自辛氏身上特有的清荷香。
在沣鸣寺初见辛氏时,她穿得便是这件衣裳。那时他便以此推测出辛氏的存在。
他记忆中的辛氏,想来都是五年前的那个辛氏。就算他再不喜她,衣食用度上也未缺了她,她哪里用穿得如此简陋寒酸?
想到这儿,季桓又恨恨地想那衣衫随意丢至一旁。就是为了诸如此类的简陋寒酸,她宁可狠狠地打他季桓的脸,也要暗地里同旁人苟合!
倘若她当初未做这般决绝,倘若她从邺城逃离后肯回来,不对他下咒,他尚且还能考虑继续让她做他的别驾夫人。
毕竟,当初杜嬷嬷都将她带了出来,是辛氏自己不起好歹,落得那般下场,又怨得了谁?
可笑的是,他当下还需要一件女人粗劣的衣衫辅助入眠,这是何等的侮辱?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瓢泼的大雨,哗哗啦啦,每一滴雨水仿佛都砸在他的头上,此起彼伏地哗啦作响。
掌心的衣物早已皱得不成样子,季桓忽地睁开眼眸,在黑暗中“怒视”那寸布料,恨恨地吸了一口气。
黑暗混杂着嘈杂的雨水声,冥冥中女子的哭笑声,此起彼伏的蛙鸣声,旋转交织钻地他的耳畔。
此刻他虽然极度困乏,却依旧无法入眠。
他垂眸捻着那件外衫,试图去寻找一定点能令他平静下来的气息。
可无论辛氏的衣衫被揉捏的多皱多破,无论那衣衫被浸润得多黏?,他依旧无法像昨夜那般宁静!
为什么,为什么辛氏的衣物会不起作用?
还是她为了控制他,故意将解药带在身上,以此戏耍他,玩弄他,报复他,同他谈条件?
怒火与不甘迅速冲上心头,男人剑眉紧皱,面色冷峻。旋即使了力道将那衣衫扔向远处,毫不犹豫地掀起身,出了里间。
“来人,即刻启程前往齐安!”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窗台边形容消瘦的女人长叹一息。
已经连着过去三天了,她去了齐安官署,还有齐安下辖的村镇和驿站,都没有安郎的消息。
飘来的雨丝落在发间,她也丝毫没有反应,只眸光空洞的盯着眼前的檐角瓦片,无声长叹。
安郎再如何也是吴郡官署下派的正经官吏,怎么可能会一入齐安便如同人间消失似的?
那个人,他为何要做到这般决绝?为何一丁点的希望都不留给她?
“夫人,开门啊,您打听的事有着落了。”
急促的拍门声恰于此刻响起,辛宜的眼眸也跟着亮了起来,旋即起身开门。
“夫人,小的打听到了,方才楼下有客官说前几天县里确实来了几位生面孔的文人模样的。”
说罢,那小二撇了撇嘴,抱怨道:“一般读书人可高傲的紧,哪里肯来咱们齐安县。”
“他们啊,就算是咱齐安县本地的读书人,他们也不愿留在齐安,大都往吴县还有会稽去了。”
“那人是何模样,可有人知道他往哪处去了?”辛宜忽地急道。
“诶!就是方才楼下一位喝酒的客官说得,他昨日还见那些读书人往青泽山去了。”
“说来也奇怪,这些读书人怕不是嫌命长,往那种地方去做何?”
“咱齐安的名声全都被那青泽山的畜生败光了。”
“青泽山?那是…………何等地方?”辛宜眸底闪着担忧,有气无力道。
“夫人是外地来得吧,总之得听我这本地人的话,千万不能前往青泽山就是了。”
小二上下打量了一眼辛宜,忽地补充道:
“青泽山旁就是震泽,当初决堤的溃口也是首先从那处出现的......”
“不过我们齐安好在地势高,吴县那一带的洼处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多谢告知!”
房间的门再次关上,小二终是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几步。
抬头忽地见到一抹黑影闪过,而后脚边不出意外地多了一两银子。
旋即那小二眼疾手快地捡了银锭,露出一口黄牙使劲咬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塞进了怀中。
另一旁,辛宜又再次坐回窗台的位置上,蹙眉不语。
悬在心头的利剑终究还是刺了过来,辛宜的心直直坠入了谷底。
她约摸知道了,安郎许是为了调查齐安处的震泽决堤一事,这才隐匿了行踪。
可那等事是何其的重要,何等的危险,涉及了吴县一带将近几十万百姓的水患,背后不知牵扯到多少人,哪能是他能管得了的事?
眼下他竟然去了青泽山,他怎么能去青泽山呢?
家中还有她和阿澈,他怎么能不顾性命安危接下这事?袖中的指节紧攥,指尖处泛着一层异样的白。
若是她早些与安郎道明她的过去,他明白了过于她与季桓的那些恩恩怨怨后,是否能让安郎提高警觉?
凡事总是没有如果,没有后悔药,也不可能有后悔药。
辛宜苦涩地回想着,若真能有如果,她宁肯离季桓越远越好,再也不去试图爱他,再也不妄想嫁他,再也......再也不回去找那把所谓的涧素琴……………
爱他的代价,实在是太沉重了。
以致于导致了当下一连串的后果。她仿佛能感觉到,所有的人和事都被交织在一张巨大的网中,密切关联,逃脱不得。
平复良久,辛宜终是再次抬头看向窗外。她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季桓会处处占尽好处,掌控这他们的命运,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本就是不公平的!她和安郎的命运,不需要任何人去掌控,他们自己才是自己生活真正的抉择者。
她要将安郎找回来,然后离开吴郡,带着阿澈去一个没有季桓,没有那些不堪过去的地方。
辛宜当下就从客栈租了一匹马,以及防雨的蓑衣。临走前仍是不大放心,路过街旁的铺子时她买了一身男装和一把匕首。
青泽山在齐安县最西边,山脉绵延不绝,向西至震泽,向东几乎要通向东海。
故而青泽山的那帮山匪进可上岸烧杀抢掠占山为王,退可向东渡船逃离,官府也一度拿他们没有办法。
按着地图在关道上行了大半日后,大腿都隐约有磨破的迹象,辛宜有些吃不消了,下了官道就近山脚下的村庄而去。
此处是齐安通向青泽山的必经之地,安郎兴许也从这路过。他一路风尘仆仆,会不会借宿这边的村子?
想到这,希望火苗在心底又渐渐燃起。
雨水将脸上的黄粉几乎冲刷殆尽,辛宜重新敷上一些,又将那把匕首藏进筒靴中。甚至又刻意清了清嗓子,以致声音更像个男子一些。
这些事情,在七八年前她曾做得相当得心应手。那时候她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每日里不是跟阿比试射箭,就是跟阿兄去狩场。
那时她最拿出手的,便是射箭,猎场上她射中的猎物总是最多的,就算是阿兄和他那些兄弟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可这一切都在并州爆发的一场疫病中。她意外落水染了时,之后的许多年,她的手腕都几乎无力,拿不起弓,举不了剑。
时至今日,或多或少仍有些影响。就算她现在能拿得弓,但也无法与当年的准头相比。
穿过茂密的树林后,轻轻袅袅的炊烟渐渐显现于眼前。零零散散的几家屋舍,倒给空静的山村填了几分生气。
不一会儿,雨势渐渐紧了,辛宜加快了步伐,急忙敲响了近旁一处人家的柴门。
“来了来了。”
过来开门是为蓄着短蓄的中年男人。见门前站着个生面孔,旋即提了几分警觉,不经意地打量着辛宜。
“大哥,雨势过大,在下可否借贵舍避雨?”辛宜沉着嗓子道。
那男人听罢,也没说什么,旋即领了辛宜进屋。
辛宜拴好马,放置好蓑衣后,跟着进了屋。
“婆娘家的,快去熬碗热姜汤给客人喝。”
进了正屋,男人瞅见窝在窗前做针线的妇人,没好气道。
那妇人愣了一瞬,看向辛宜的眸光中夹杂着几丝复杂,旋即放下针线,一言不发地去厨房熬姜汤。
“小兄弟家是何处的,听着口音不像这一带的。”那中年男子的目光自进屋来就没能从辛宜身上离开,“怎么冒着大雨来青泽山?”
“哦,在下是永安人。”跟韦允安朝夕相处数年,辛宜倒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永安话。
“在下来青泽山是为了......寻兄。”
“不瞒大哥,在下的兄长说要出海见识一番,一路他都有给家里回信。”
“然而恰恰到了齐安一带,就失去了消息。在下想着从永安到齐安去东海,定要经过这青泽山......”
“原是如此啊。”那中年男人忽地尾音上扬,而后似有深意道:
“方圆各处都知道这青泽山不大安定,怎么你兄长不从齐安南部绕行,反而单单从青泽山这等地方路过?这倒是不常见。”
辛宜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右手暗暗抚上靴沿。
刹那间,她忽地明白了此处的村庄是为何存在了。青泽山这般危险,竟然还有村子能在山脚下安居乐业,这未免太过诡异。
她一时大意了,可心底深处不免又燃起希望,他们或许知道安郎的踪迹呢?
若是他们没见过,那说明安郎还是安全的………………
“家中情势算不上太好,兄长也是跟了一伙胆大的同乡,暗地里想绕近路......”
“不知大哥可有见过我兄长他们打这路过?家中嫂嫂和小侄女都盼着兄长回家呢。”辛宜故意长叹一息。
“小兄弟莫不是记错了......”不待那中年男子回答,不远处的厨房忽地出来一声碎瓷破裂声,随后是刺耳的女人尖叫声。
男人听罢也顾不得辛宜,两步并做一步地跑过去查看情况。
“死婆娘,怎么没把你烫死?连个姜汤都熬不好,老子要你有什么用!”
说罢,那中年男子瞪着双目踹了那妇人一脚,从碗柜里摸出一包粉末,径自撒进了姜汤中。
“小兄弟,姜汤熬好了~过来喝吧!”
那男人端着一碗浑黄的姜汤,返回堂屋。
此刻屋子空荡荡的,那还有什么客人?
那男人旋即意识到人跑了,气得径直摔了汤碗,吹响脖子上挂的口哨后,提起刀就冲出大门。
意识到不对时,辛宜当即解了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从方才的一段交谈中,她实在无法获取任何有用信息。但此处既然被山匪控制着,那安郎若是经由这………………
“别让他跑了。”一阵吆喝声随风飘入耳畔。
辛宜紧紧抓着缰绳,不管不顾地忘前冲。马蹄踏过一洼积水,瞬间溅起一阵浪花,听着后面哒哒的马蹄声,辛宜双腿夹紧马腹,暗暗踩紧了马镫。
此处山脚地势崎岖不平,再加上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算不上好走。
辛宜干脆放弃了原路返回的计划,当即沿着一处下坡的树林里冲去。
在身下马匹快速的跑动下,横七竖八的枝叶迎面扑来,不一会,辛宜面上就留下了一道道血红的划痕。
“大哥,那人往林子里去了!”身后的追赶声步步紧逼。
见状,辛宜旋即弃了马,捂住口鼻往深邃的灌木丛里躲去。
辛宜缩在密林底下,秀眉拢着,一颗心紧紧揪起。此处越是危险,她便越担忧安郎如今的处境。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知晓青泽山的险恶,又哪里能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抗衡?
霎时,脖颈处猛地传来一阵凉意。以为是又下雨了,辛宜便也不愿去理会。
可知道那股冷意转变为强烈的刺痛后,辛宜顿时睁大眼眸。
方才她借宿的那中年蓄须男人,正举着大刀,眯着锋利又愠怒的眼眸盯着她。
……………而那把刀,正不偏不倚的横在她的脖颈,甚至还隐约流出一道血痕。
“怎么不跑了?”那男人当即从腰间解下绳子,将辛宜的手绑了。
“老子自打出生就在这青泽山上,你倒是有意思,敢跟我们几个绕圈子。”
其他几人见那中年男人将人抓了,当即过来奚落辛宜。
“老子只再问你一句,来青泽山到底有何目的?”那中年男人不耐烦道。
“寻人。”
当下被抓,辛宜倒出乎意料的平静,此刻这些山匪总不会再同她在安郎的事上兜圈子了。
“真是寻你兄长?可眼下从青泽山经过,就根本没有去东海的,你还不说实话!”男人呵斥道。
“大哥,别好声同他说话了,这么硬气的臭小子,打一顿不就成了,咱哥们前几天不久才把一波奸细送进寨里关起来。”
“你们前几天捉了人?他人了?可还活着?”辛宜当即红着眸,疯狂地质问那山匪。
“哟,大哥,你瞧,他们还真是一伙儿的。”刀疤脸冲那中年男人嬉笑道,而后阴恻恻地看向辛宜。
“别急,等进了寨子你和他们下场一样,剥皮抽筋,油锅铁钉......通通酷刑伺候着!”
一时间,辛宜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苍白的面上满是划痕,竟显得有些诡异。
若是如此,死前还能见安郎最后一面,甚至同他死在一处,也算是有始有终。
只可惜苦了他们的孩子阿澈……………
辛宜不明白,她和安郎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最后会落得这般下场。
一如当年她掏心掏肺的对待季桓,却落得个被狠心抛弃曝尸城门的下场……………
淅淅沥沥的雨点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辛宜抬眸,看着灰蒙蒙的天,忽地声音嘶哑问道:
“你们为何会选择来青泽山?”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那几人忽地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人不屑笑道:
“哪里还要什么理由,老子生来在这青泽山上。”
“真蠢,还问这问题,莫不是脑子吓坏了。’
辛宜干脆不再说话,继续愣神。那几人带着她出了山坡,准备骑马上山。
“唔!”破空声迅速袭来,走在前面的刀疤脸痛呼一声,旋即倒下。
“二狗!”
看着兄弟被羽箭穿喉,那中年男子目眦欲裂,抓着辛宜当即就打算退回那片林子。
一阵阵箭雨铺天盖地的射回来,又有不少兄弟倒下。
那中年男人忽地恶狠狠瞪向辛宜呕吼:
“是不是你,将我们引出来,好让你身后的人进攻青泽山!”
对面的箭雨提醒着他来人不再少数。可他们这些山下的暗桩都被引来抓这一个人了,那身后的情况谁又知道?
“我不知。”辛宜也被那阵箭雨吓道了,颇为无力道。
“哼,老子今天就是死在这,也要拉你陪葬!”长刀横在辛宜的脖颈上,他将人提着挡于身前,整个人不停向后退去。
可他顾得了身前的危险,到底没能防备得了背后的利箭。
随着脖颈的力道渐消,辛宜这才后知后觉,那男人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倒下。
骤然失了禁锢,她也不由得害怕起来,接下来恐怕就会轮到她了吧。
可等了许久,却终没有箭羽箭再次落在,周围的动静仿佛隐匿了一般诡异。
她步伐蹒跚,一步三倒走出了林子。除了那几个山匪的尸体以及密密麻麻的羽箭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事,旁的事旁的人倒一概不见。
她忽地有些明白了过来,是谁使安郎来得这齐安县?她为何能在那人只手遮天的吴县安然逃出?她又为何能这般恰巧,从那密密麻麻的箭雨中活了下来。
他这般所做所为,又是为了什么了?若是仅仅只想报复她,令她不好过,那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可他为何要对安郎赶紧杀绝!
安郎同他无仇无怨,他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安郎。
察觉脖颈处刺痛感愈发明显,辛宜草草抬手擦去了蔓延的血流,继续往前艰难地行走。
雨水早将她脸上的黄粉冲得一干二净,七横八竖的红痕印在脸上,显得她愈发憔悴与狼狈。
男人一身描金玄黑锦袍,头束长冠,撑着油纸伞立在对面的山坡上,面容冷峻,居高临下审视着下面正踽踽独行的女人。
仿佛未看见他似的,辛氏神情木讷,踩着泥泞摇摇晃晃地走着,似乎下一步就会摔倒在地。
雨水顺着她的脸庞,与脖颈处的血迹混合交融,流入领口。
辛宜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那处看她的笑话。
都到了如今这局面,装失忆未免太过可笑。
分明过去曾是夫妻的二人,此刻真正“再见”却是这般不堪。
可她想不出来,她如今还有何笑话可看?夫离子散,家破人亡,甚至她自己当初都险些死在邺城。
他恨不得杀了她,可辛宜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什么?
若为了当年算计他与她成婚一事,那她早已自食其果,甚至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可季恒为何仍不满意?
终于,摇摇欲坠的身子终是撑不住了,消瘦的背影旋即倒在了泥泞的水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