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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是我!”
宋峥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眼看着一把利刃朝他而来,若非躲得迅速,真能被那一刀捅穿。
他骨相深邃,鼻梁高挺,周身仍保留四五分胡人的特征,怕被人认出,宋峥出归月楼前特意用黑巾覆着半张脸。
纵然如此,借着月辉,辛宜反应过来时,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阿兄?”辛宜转过身来收回匕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依旧恍如昨日。
“绾绾,我回来了。”
阴影下,苍白的面容在溶溶月色下忽明忽暗,察觉她脸上的几丝血线,宋峥的心尖狠狠抽了一下,剑眉紧锁着。
不过他来不及叙旧,听着耳畔的动静,高耸的眉骨凝着忧切,眉眼低压。他想也未想,先行将辛宜护在身后,接过她手中的弓箭,对准前方。
顷刻间,三支箭矢齐头并进,朝着巷子里的那些官兵而去。
踩着身后的哀嚎声,宋峥紧紧握着辛宜的手,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小巷光影交叠,一阵明一阵灭。行至一处来道时,宋峥眼疾手快地拉着辛宜躲了进去。
不过一人宽窄,两端是石墙,错落的房顶挡住了月光,里面一片昏暗。
“阿兄,这里......”黑暗中,辛宜进乎用了气音,呆呆地看着他。
“莫说话。”宋峥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微附着身喘着气,同时侧耳紧紧觉察着附近的动静。
待哒哒的脚步声过去之后,宋峥这才放松下来,身子受不住地下坠。
“阿兄,你受伤了?”辛宜用力拖住他沉重的身子,吃劲儿地向上。
“是不是他伤了你?”
“他看到了杭夫人给我传的密信。杭夫人许是受他胁迫,将信的时间改成了腊月二十!”
“绾绾,如今你出来了,这些先等着,我们先走,今夜不走,便来不及了。”
小巷里四处是墙,回音一道接着一道,宋峥拧着眉,面容痛苦,也没听到她说什么。
他捂着抽痛的腹部,忍着痛同辛宜道:
“怜姜为我早早备了一辆马车,我本是来接你的,不想中了季桓那厮的算计。现在那辆马车还在城东,我们快走,离了吴县一切都好说了。”
宋峥暂时也未问她是如何逃出来的,眼下他已经安然见到了绾绾,只有将绾绾带离吴县,旁得事都不重要。
方才他见有人射箭,就猜到了那人可能是绾绾。只是他没想到,绾绾竟然可以再次拿弓!
他的绾绾,自小聪敏灵巧,秀外慧中,特别是在射箭一事上,并州再无女子能比得上。
甚至他本人,论起射箭,都不一定能胜过绾绾。
“你别担心,旁的事我都已为你打点好,我们先出城。”见她迟疑半瞬,宋峥深邃的眸底闪过一丝不悦,终是叹了口气,好叫她安心。
“好,阿兄,我们先出城。”
宋峥想了想,从怀中摸索出什么。
黑暗中辛宜察觉自己的腕上忽地一阵温凉,吓得她急忙抽回手来。
“绾绾莫动。”宋峥重重喘着气,将袖箭戴到她的手腕上。冰凉的铁擦过她温热的皮肤,陡然激起一阵颤栗。
不过几息之间,宋峥便抽回了手。辛宜抬手,接着月光看清戴在自己左腕上的东西。
约莫三寸长短,弩身轻巧,上面雕刻着山茶浮雕,藏在袖下倒不易察觉。
鼻尖忽地有些酸涩,数年前,阿兄说了要她能重新拿起弓箭。阿兄只她手腕无力,竟然真的为她打造了一把袖弩!
宋峥微眯着困乏的眼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将那伙士兵引开后,辛宜和宋峥搀扶着,很快就出了小巷,找到了宋峥说得那辆马车。
想起归月楼前那笑得花枝乱颤的姑娘以及士兵进去后发生的纷乱,辛宜攥进手心,担忧道:
“阿兄,我们这般走了,归月楼那处怎么办?”
听见这话,哪知宋峥一反常态地皱眉抿唇,?感晦气得瞥了瞥唇角,“不管她,那女人精明得像狐狸一样,她若是能被捉住,也算她的造化。
“......“
今夜吴郡竟然意外地平静,就连马车驶过城门时,都没经历严加盘问。
宋峥眯着眼眸,颇感诡异,他不信,季桓那厮肯如此善罢甘休。
辛宜未说话,抱着膝靠在一旁枯坐着,眸色无光。乌发用绸带系着,胡乱盘在身后,周身不过一袭素白衣袍,单薄得叫人心疼。
放松下来后,宋峥这才有精力细细打量她。想起她脸上早已干涸的血线,不由得抬手抚上。
辛宜知晓他没有恶意,然而待他靠近时,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缩过去,躲开了他的触碰。
宋峥愣了一下,悻悻地收回了手,暗暗咬牙切齿。
季桓真是该死!
“绾绾莫怕,日后,我定杀了他向你赔罪。”
“只是我未想到,他竟然还敢你!可惜当时我并不在扬州………………绾绾,你受苦了。”
辛宜叹了口气,将今日她和季泠如何挟持季桓出府的事告知了宋峥。
“竟是如此!”宋峥睁大眼眸,一时浑身血脉偾张,双手握上辛宜的肩膀,“怎能错过了此等良机?绾绾,你不知晓,此时便是杀他的良机!”
“我先前以为季桓他坐守吴县,这才火急火燎地带着你出城。”
“没想到,他竟然被人暗算。吴县如今没了他,便不足为惧。此时杀了他,我们再无后顾之忧。”
“不行。”辛宜想也未想便径直摇头,“不能杀他,季泠阿姊冒死替我求出这一线自由,我们若杀了季桓,季泠阿姊她??“
从兮山的事来看,季桓对他阿姊季泠,还是有几分余地。不然,为何季泠阿姊可以如此轻易得暗算了他,他从未对季泠阿姊设防啊!
更何况,吴郡陆氏因为当年陆琛的事,同季氏势同水火。若叫他们知晓了季泠阿姊还在吴郡,他们是不会放过季泠阿姊的。
季泠阿姊是个好人,她本就已足够苦命,她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再将她推向火坑。
想杀季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绾绾!”见她一直呆愣着不说话,似乎在犹豫中,宋峥忽地气不打一处来,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怒道:“不杀他?你难道忘了是谁设计杀了你义父?是谁害得绾绾你家破人亡,夫离子散?“
“若你担忧人手不够,我们没有胜算,我可去问怜姜借人马,扬州刺史府也不会袖手旁观。我们以季桓的命同他们做赌,这是何等的良机?难道你要为了季氏那浅薄的恩情,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绾绾,莫忘了,阿兄与他,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阿兄,你!”被宋峥捏紧肩膀摇摇晃晃了一路,辛宜本有些头昏脑胀,却因他这一句话,陡然清醒过来。
夺妻之恨?
她隐约记得,七年前,她去清河成婚时,阿兄送了她一路。久到后面他看不见了阿兄,却总觉得他在身旁。
原来,原来这么多年他都………………
被人窥探到心意,宋峥顿时松开桎梏这她的手,垂下眼眸侧过脸,挡住她的视线。
待心情终于平静下来,才对车夫道:
“掉头,现在返回吴县。
“不,阿兄,不能掉头。我们既然走了,就别回去了。”辛宜哀道。
“杀季桓,以后还有机会。”
宋峥忽地被气笑了,他沉沉地看着辛宜,抬手抚过她脸颊上血线,面色上流露出苦涩与无奈:
“绾绾,你知道吗?阿澈早已被我带出了城,我去城南的时候......”
听到城南,辛宜顿时慌了,扑跪在地上,忍着眼眶的酸意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峥,“安郎,阿兄是不是将安郎也带了出去?他身子不好,又吃了那么多苦………………”
“绾绾!季桓那厮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底的疯子?你以为,他会放过允安?他敢明目张胆地困着你,那便不会再容忍你琵琶别抱。”
“现在外头流言四起,说季桓要携夫人辛氏,一同出席明日扬州刺史寿宴。他既然厚颜无耻,敢给你找个幌子重现人前,你以为,他会给旁人一个白白戳脊梁骨的机会?”
“他们那些世族,最是虚伪恶劣,表里不一,季桓既然这般做了,便会彻底斩草除根,不留余地!”
“他怎能如此!季桓他怎么敢,那是我夫君啊!”辛宜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泪珠一滴滴得落下去,落在宋峥的手臂上,滚烫又涩苦。
“城南那处,我去时根本没有见允安的身影。起初我以为是季桓的障眼法,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前几日,那边抬出了一具浑身是血的尸身,听说是自戕。”
听罢,辛宜跪在马车上,垂手捂着面容痛哭。
“允安心有沟壑,他那清风明月一般的人,若无意外,将来或许能大有造化,辛先生最喜的就是他......”
“玉绾,难道你就不恨吗?”宋峥面色凝重,将辛宜的身子扶正,咬牙切齿。
“我恨,我恨死他了,我要他给安郎偿命,我定要他给安郎偿命!他欺我瞒我辱我,阿兄,我和安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没有对不起他季桓了,他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玉绾,你看,我们与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今夜如此良机,不单我们,还有扬州那边,单是一个小小的吴郡,想要他季桓性命的,不在少数。”
“不过是个根基不稳的尚书令,就敢来吴郡消这趟水,那边的陆氏,可是与季桓有杀子之仇,你说,我们若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多少人会盯着伺机而上?”
“届时不必我们出手,季桓的狗头,都会被吊在吴郡城上泄愤。再将当年邺城之祸的实情抖出来,纵然是郭晟,也说不了什么。”宋峥道。
察觉她身上仍在发抖,宋峥顺势将辛宜紧紧抱在怀里,轻声道:“玉绾,季桓死不足惜。”
漆黑的眸中恨意纷涌,宋峥暗自握紧双拳,咬牙切齿:
“我们今夜,就杀了他。”
辛宜被他桎梏地有些喘不过气,刚要挣脱,却发现自己衣衫前湿了一片。
月光顺着车窗漏进来时,辛宜才看清,浸润在她身前的,分明是一滩暗红的鲜血。
正如她第一次去城南小巷里,安郎身旁的那一滩血!
那一滩毁了安郎所有气节,折辱得他生不如死的血。
辛宜当下回过神来,抬手擦去眼泪,旋即从宋峥怀中小心翼翼地离开。
“阿兄,今夜不能去。
“我已经失去安郎了,我只有你一个阿兄了,你身上有伤,就算再恨季桓,日后我一定会杀了他。今晚,阿兄不能再冒险回去了。”
“就算他死了,他身边那个钟栎也一样可恨,阿兄你不能再冒险去赌这一把!”
“我们先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澈还在等我,阿澈已经没了爹爹了,她不能再失去你这个舅舅了。”
不知为何,辛宜刚说去这话,宋峥顿时感觉腹下的抽痛一阵接着一阵。
他今早被季桓设计的“假辛宜”捅了一刀,在归月楼草草包扎了一番,出归月楼后同季桓的那些人周旋,是以,伤口又裂了。
宋峥忍着痛,闭着眼长叹了一口气,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行了一夜,马车仍未掉头返回吴县。约莫五更时分,吴县北部的汀城正好开了城门。
宋峥起了高热,辛宜去接阿澈时,带着宋峥去汀城看了大夫。
他身上刀伤深得险些穿腹,足以可见下手之人多么得心狠手辣。宋峥之前覆得草药根本无多大用,还得医馆里的大夫用上等的金疮药,再缝了伤处才可。
但眼下,吴县那处始终是一个变数,不知季泠阿姊能撑到什么时候。
自上次在吴县匆匆一别,辛宜已经有将近六个月没有见阿澈。她将宋峥安顿在医馆后,跟着宋峥的人去了一处宅子。
安顿好阿兄后,天际朦朦亮,才翻了一抹泛着壳青的白,辛宜急匆匆推门而入。刚进来里间,掀开帘子,看见心心念念的睡颜,鼻尖猛得一酸,捂着唇心底一阵一阵得抽痛。
一别六月,小丫头抽了个子,脸上原来的肉肉也均匀了许多,脸型愈发像安郎。
软软的乌发被扎成小揪揪,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小脸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可见和虽嘴硬,却实打实得将她的阿澈照顾得很好。
辛宜几乎一夜没睡,她想脱鞋上榻,陪着阿澈睡一会儿,这样她一起来就能看见阿娘。
想到这茬,眼眶酸得实在难受,泪珠子又是一颗颗滚落下来。往常,她和安郎会把阿澈在中间,这样任凭如何侧身,都能看见爹爹和娘亲。
短短一瞬,她思量了各种场景,阿澈醒来后,第一件事会不会问她爹爹哪去了了?
阿澈到底才两岁多,甚至还未三岁,这叫她如何开口告诉阿澈,爹爹已经不在了。
“阿澈。”
“阿娘只有你了。”
她就这般坐在床榻,定定地看着阿澈,用心描绘她脸上的每一处。
天知道,被困在郡守府的那些日子,她有多期待着这一天。
季桓不叫她见阿澈和安郎,害得她夫离子散,剥夺她为人妻为人母的喜悦与职责。
阿澈久未见她,也不知是否忘了她这个阿娘,是否还记得她的模样。
似乎心有所感,床上得小丫头踢了踢被子,辛宜眼疾手快地将她的被褥掖好。
恰在此刻,小丫头醒了。
乌黑的眼睛像葡萄一样,圆溜溜的,同安郎的眼睛一模一样。盯着她怔神片刻:
“娘亲,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阿澈没有在做梦,是娘亲,是娘亲回来了。
辛宜再难压抑自己的情绪,俯过身去一把抱住了女儿。
哪知,小丫头只抱着她抱了一会,旋即开始手脚并用地挣脱,哭声在身下忽地响起。
“娘亲坏,娘亲坏,娘亲都不要阿澈了。娘亲都不要我了。呜呜呜。”
“阿澈,娘亲错了,娘亲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娘亲没有不要你,真的没有不要你。”辛宜抱起女儿,哭得涕泗横流。
“真嘟?”
“我们拉勾勾,娘亲怎么会骗你呢?”辛宜抹去了眼泪,笑道。
“好,阿澈相信娘亲~”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小丫头继续道。
“爹爹,爹爹去外面做事了,要很久......很久,才回来。”辛宜一时语塞,心里揪痛着,强忍住即将喷涌的眼泪。
“娘亲,很久是多久啊?”
“很久,就是等阿澈长得和娘亲一样高的时候……………”
另一旁,吴郡太守府。
自季泠放走辛宜堪堪两个时辰,钟栎就带着人回来了。
由于季泠拿捏着季桓的命脉,钟栎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是以昨夜城中归月楼那处究竟如何乱,他也无心去管。
辛宜跑了便跑了,主上清醒后自有他的打算。
此时季泠一身僧袍,手里转着佛珠,站在季桓床前念着经文。
季桓早醒了,只是身上扎了针,动弹不得。他就这般,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季冷,恨得咬牙切齿。
可惜,连牙都不动了。
“阿桓,你做了太多错事,暂且莫要说话了。”季泠顿了顿,又补了句,“想来阿母也不愿让你再多说话。”
季泠转过身,对着榻上那双漆黑如墨氤氲着怒火羞恼与恨意的眸子,叹了口气。
“我放走了辛宜。”
果然,听见她说这话,季桓面色倏地大变,他努力怒睁眼眸,身子不停地颤抖,面容愈发得狰狞。
“你不是说,辛宜死后,你深陷梦魇整整五年吗?你可知为何?”
“阿姊今日就告诉你吧。”
“征和五年(五年前)三月,你借着将阿母的坟茔迁回祁陵的幌子,在天梧山做法事。我在禄苍庵第一次见到辛宜,那时候她,还是我的弟妇。”
“若论起这个,你又会嘲讽阿姊,说阿奴颜屈膝,说阿姊背叛季氏。可你哪里知道,当年孙氏和一手遮天,我们姐弟在府中过得是何等如履薄冰。”
“孙氏接二连三的有孕,又接二连三的意外小产,她怎能不恨你我姐弟?阿桓你那时是认死理,宁死也要与父亲抗衡,与孙氏作对。
“但阿母已经......我们姐弟二人能活着,能立身,才是最要紧的。永嘉十年(13年前),并州赤山之乱爆发,我听见孙氏夜里抚着肚子,对父亲说要你去历练。”
“我求了孙氏整整一月,每天跪着替她揉肩捏腿,亲手替她那刚满周岁的女儿浣洗衣物,这才求得看她一次松口,不想你一意孤行,先一步去了。”
“你实在太叫阿姊伤心。
“......“
“琛郎的事,也是。”
季泠说着,忽地苦涩一笑走近季桓身旁,无奈地笑着:“你口口声声说恨我,可你终归未对我设防不是?”
“我并未告诉辛宜,邺城之乱爆发时,云霁过来告知过我,你看,你也并未想着阿姊去死?”
“就连你找到兮山,也是担忧阿姊被陆氏的人找到,担忧他们报复我。”
“阿桓啊阿桓,纵然你对阿姊做错了很多事,可我们终究是血脉相连。看在阿母的面子上,我身为阿姊,又怎么能真的恨你入骨呢?”
季泠闭着眼睛,流下两行苦涩的清泪。
“可辛宜不一样。”
“当年在禄苍庵,阿姊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看得清楚,她分明是非常爱你。”
“当年,她满心满眼都是你。”
迅速捕捉到季桓眸底的一抹不耐与憎恶,甚至还有隐隐的逃避。季泠心下又有了几分了然,她继续道:
“我当时心生凄苦,无人申诉,辛宜那时年少,听我说着旧事,纵然你待她冷淡,她也你满是怜爱。”
“阿桓,你知我为何会答应她,同她跟你回去。又为何宁愿与你作对,也要帮她逃离吗?”
季桓躺在榻上,目露寒光,面色凝重,恨不得当场杀了季泠。
“当年,她落得那般下场,若真论起来,其实都是我的过错。”
“原本我想托她,替我向阿桓你解释涧素琴背后的事。她正是因为在乎你,才会不计后果,冒着惹怒你的风险,也要犯你的忌讳,将那张琴带至你身旁。”
“也正是我告诉她,那张涧素琴是阿母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她那时才会不计生死,明明她已被嬷嬷带走了,却还要回去拿那张琴......”
“她为此,被胡人捉住,因为她是你季桓的夫人,胡人怎么可能放过她?她就这样被吊在城墙上整整三日!”
“你怀疑她是宋雍的奸细,可我问你,阿桓,宋雍都死了,她为何还去拿那把素?”
“若不是为了你,她何至于此?你也知道,邺城百姓都会携家带口得逃命,辛宜又不是傻子?她怎么不知道逃命呢?”
“是你愧对于她。”
“正如当年,季选抛弃你和阿母一般。”
“阿母惨死,你也从此性情大变,自此恨透了季选。”
“可辛宜她是无辜的,是你季桓,让辛宜活生生得成了另一个阿母!”
“而阿桓你,也成了自己此生最厌弃痛恨鄙夷之人!”
季泠叹了口气,抬手摸向季恒的头,“是我们,是我们对不住辛宜啊!她那般好的一个姑娘。”
“阿桓,你现在知晓自己为何会深陷梦魇整整五年了吗?”
“放过辛宜吧,放她一条生路,别让她再像阿姊一样,她已经够可怜了。”
说罢,季泠抬手摸向季桓脖颈的银针,轻轻一抽,令他能开口说话。
“阿桓,阿姊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就算是阿母,她若活着,也不会喜你这般疯魔。”
察觉唇舌能动弹后,季桓死死盯着季泠,舌尖舔过牙槽,目光凌厉的如同腊月寒冰。
“季泠,你以为,本官不敢杀你?”
“杀了阿姊,自是容易不过。但,阿姊不能看着你继续祸害辛宜。”
“阿桓,听阿姊一句劝吧,正视你的心,放过辛宜,也放过你自己。”季冷捻着手中的银针,垂眸轻声道。
“哈哈哈哈。”谁知听完她的话,床上动弹不得的男人忽地一声冷笑,凤眸微眯,呼吸有些急促,恍似颇为急不可耐。
“要我放了她?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