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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官道,方才的紧迫已然有了缓和。辛宜同宋峥还有阿澈坐在马车中,岑溪岑滴等人则骑马护在一旁。
“这此去了丹阳,绾绾接下来打算如何?”宋峥靠着引枕,尽量让自己处在一个舒适的位置。
辛宜摇了摇头,面色呆讷,良久,她决然道:
“我如今只有阿澈了,我会好好抚养阿澈长大成人。等阿澈长大......若有时机,我会替安郎报仇。”
“绾绾,阿兄会替你报仇的,你。”宋峥说过话,闭上眼眸,没再言语。
阿澈趴在辛宜的腿上,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愣愣看着二人。
马车一路往云浮山而去,不知不觉,夕阳已染红天际。马车踏着尘埃,碌碌赶着,仍不敢有停歇。
一天的颠簸下来,宋峥的身子已到了熬不住的境界。辛宜急在心里,可眼下不到部曲,她不敢停留,只有让马车行得越快越好,这样阿兄就能少受些罪。
腊月的天冷得紧,夕阳散去,暮色渐渐浓郁,枯黄的野草上凝出细霜,远处的山脉,也朦朦胧胧覆上一层薄雾。
渐渐,马车慢了下来,辛宜察觉不对,掀起车帘闻道:
“发生了何事?”
“夫人,前方有大片火光。”岑溪道。
“火光?”辛宜闷得有些喘不上气来,离部曲还有三十里路,还得翻过云浮山的那头,现在怎么可能看见火光?
“目测有多少人马?”辛宜暗暗攥紧手心,脑海中迅速评估了胜算。
“绵延了一趟山路,瞧着大概有千人左右,正在向我们这处赶来。”岑溪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百八十人,他们几个拼一把,或许还能带主上和辛夫人闯出去。但眼下千人,胜率几乎是零。
袖中的指节紧攥住,掐得手心生疼。辛宜将阿澈裹在披风里,另派了一对人马,灭了火光,于黑暗中护送宋峥和阿澈沿山间小路先行。
旋即,她骑上马,带着仅有的八人,顺着官道折返回去。
黑暗中,她凭着火光猜测那数千人马大概是季桓那疯子,若她不回头,一个劲地往前走,定会与那疯子撞面。
同样,冬日山间枯寂,几乎没有任何遮挡之物,对面那群人也定然是依火光追寻他们的踪迹。
哒哒得马蹄声一阵接着一阵,辛宜换了方向,引着后面的人跑得飞快,就连枯枝划过她的脸颊她也未曾觉察。
昨夜碎镜留下的痕迹仍在脸上,纵然已经生痂,可灼痛仍隐隐约约。
“驾!”辛宜咬牙,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缰绳,用力踩着马蹬,拼了命也要向前奔逃。
马疾蹄得越快,辛宜心底的憋屈越重。明明昨夜她才逃出的郡守府,怎么连一日都不到,那疯子这么快就跟了上来?
他仿佛能洞察她的一切行经,她带着阿兄去汀城看病,整个汀城竟然无一人可为阿兄施药缝针!
她随阿兄做船欲行水路直接北上,那人却偏偏先她一步堵在渡口。
她换了水路改乘官道,不过短短半日,那疯子就追了上来。
此刻的辛宜无比后悔,她昨日怎么没有一刀捅死他,也好过他现在如同恶鬼般,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驾!”双腿用力加紧马腹,辛宜驾马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耳畔的风声开始呼号叫器,两侧的枯林迅速变为虚影。
“驾!!!”身后哒哒的马蹄声奔涌浩荡,似要将她吞没,辛宜彻底慌了。
“夫人,他们追上来了,夫人先走,属下在后掩护夫人。”岑溪匆忙道。
“切记要当心!”混乱中,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烦意乱,恨意上头。
穿林而过,前方视野陡然开阔。借着月色,辛宜看清了眼前的波光粼粼。
那是一条约莫十丈宽的大河,穿山而来,不知深浅。
“辛宜!”男人的声音彻底划破山夜的寂静荒凉,直冲辛宜的面门而来,激得她一阵毛骨悚然。
她不敢回头,不想去看那张令她厌恶至极的脸。可眼下无论缰绳如何使力,马儿见了滚滚河流僵着走不动路。
她心底急得发慌,却又无可奈何。
终于,她调转马头,于夜幕中对视他凄厉又阴鸷的黑眸。
男人一袭带血的白衣,披头散发坐在马上,直勾勾盯着她,眼眸里似有危险的火光隐隐跳动,唇角的血痕依旧,诡异地扯出一丝弧度来。
“辛宜,跟我回去。”纵然他说得再如何温和,喑哑的嗓音还是千分万分令人不适。
恍若一条毒蛇,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冲她笑。
辛宜没有说话,盯着他,目光满是警戒与厌恶。
“辛宜,我说了,跟我回去。”
火把爆出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声,他意外地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辛宜抿着唇,板着脸倔强地瞪着他,恨不得剜他心割他肉。
这段时间,他像豢养鸟雀一般对她予取予夺。她经受不住,妥协了肯同他签契约,可到头来他是怎么做的?
分明答应了不动安郎,放安郎和阿澈一条生路,若他真做到如此,她可以咬咬牙,一辈子不见安郎。
可他干不该,万不该,杀了她的安郎!
安郎做错了什么?季桓已经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他还在不满什么?
“辛宜!!!”被人一次次的无视,男人的耐心早已耗尽,厉声到面目狰狞。
“滚!”辛宜再也受不住,抬起左手伸出袖箭。
顷刻间,袖中尖弩破空而出,在男人没有防备中,直直穿进他的左肩。
“唔~”黑夜中,男人发出一声闷哼。再抬眸时,他双眸通红,垂首发出一声冷笑。
“好!好啊,辛宜,你真叫本官,刮目相待。
说罢,他抬手,身后的士兵速速向前。
“全都,杀了吧。”
辛宜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昏暗中,她接过岑溪递来的一把长弓,一边沿着河边后退,一边挽弓射箭。
兵刃相接声不绝于耳,男人捻磨着手中的干机弓,盯着那骑在马上挽弓的女人目光沉沉。
眼下敌众我寡,辛宜无法,只能带着岑溪等人向着河流下游的山地跑去。
上游陡转,若向上游走极有可能被山墙堵死。反观下游,地势较为平坦一些,他们顺坡向下,更为省力。
“夫人,他们人越来越多,若是硬碰硬,我们......岑溪面露难色。
“跳河!”辛宜当机立断,“弃马跳河才有一线生机。”
辛宜是这般想的,趁着后面几个侍卫掩护之际,他和岑溪等人先行跳了河。
后面的人见状,也如下饺子一般,纷纷跳下水去。
岸上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并未动声。他骑在白马上,手握着干机弓,另只手拉着缰绳,漫不经心,好似在看戏。
山墙林立,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跑又能跑到哪去?
叫她知晓自己逃不掉,她才会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去。
季桓不在意地转着手中的玉扳指,只看到辛宜跳下水去时,面色突变,剑眉忍不住拧紧。
一晃而过,握着干机弓的指节紧紧发紧,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也纷纷跳了水。
辛宜长在并州,幼时还落水染过时疫,按理说她该怕水。可眼下,她不顾寒冬腊月天,宁肯跳河淹死冻死也要跑。
季桓唇角抽动,有些人就是死了也不叫他安生。
辛宜敢这般挑衅于他,定然是在扬州时,那阉人教会的她凫水。
霜白的身影很快就到了岸边,摸到岸边的枯草,辛宜重重地喘着粗气。
“岑溪?”她回头想叫岑溪等人,却不想,身后只有来回滚动的河水,河浪拍打着泥岸,溅起滔滔水浪。
“岑溪!!!”
辛宜喘息着,睁大眼眸,正看着对面的男人骑在马上,诡异又兴奋的望着她笑。
辛宜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就在刚刚,他杀了岑溪等人。他分明也能像杀岑溪一般轻易就杀了她。
可是他非要如现在这般,高高在上坐在马上,活生生看她的笑话,肆意逗弄着她。
“季桓,你这个疯子,你怎么不去死!我好恨你,我好恨你!!!”辛宜趴在岸边,歇斯底里地怒骂着。
“辛宜,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纵然左肩上的还穿着箭,疼得钻心刺痛,生不如死,加上昨日心口的伤。季桓知晓,强撑了这般久,若他下马,估计连站都站不住。
可他怎么能在辛宜面前示弱?论起哪一样,他都不可能比那韦允安差。更何况,那碍眼的东西现在已经死了。
“不可能!”辛宜浑身湿漉漉得,乌发浸了冰冷的河水,湿漉漉得贴在脸上。
浑身一阵颤栗,她急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费力挺直腰身,怒骂道:
“我告诉你,就算我辛宜死在外面,我也绝不可能跟你这个禽兽回去!“
闻言,季桓唇角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他气得面容扭曲,抬手执起干机弓,毫不留情地对准河对岸的那抹纤弱。
几乎是在他挽弓的同时,辛宜将左手横挡在身前,袖箭也紧紧对准他的心口!
“好,辛宜,好得很!”男人紧紧盯着对岸,密切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刚想射出,脑海中蓦地一阵眩晕,冥冥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贼人怀中挣扎哭叫。
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痛直逼脑海,痛得他几乎不能思索不能平静。
“救我!”
“别杀我!!”
“救救我!!!”
季桓大喊一声,手中弓弦松下,“噌”得一声,厉箭终于朝着河对岸那女人......的脚边飞过。
垂眸再看时,自己的心口上已直直插着一只尖弩,覆盖住昨日的捅伤,鲜血如同泉涌。
惊怒中满是诧异,身子在也坐不住,男人陡然摔下马去。
恍惚中,他恍惚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已隐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