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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胜买那套宅子也是直接定下的,他一看到就喜欢上了,在汴京城西的金梁桥附近,三进的宅子不带花园一共五千贯。
等他买完才告诉荣娘,他还制造了惊喜,故而让马车把荣娘送到这里才告诉她。
荣娘看到这个宅子起初心喜,但随机而来的就是恐惧:“咱们赊贷了多少?”
“也不多,你放心吧。”此时冯胜信心满满。
他今年三十三岁了,当然期望有自己的一个家,首款是他当大夫这么多年的积蓄和赏赐,一共是一千五百贯,另外三千多贯就是日后他要还的。
见荣娘还是不赞成,他还道:“你放心,我的银钱也没都拿出来,手里还有些药,明日找地方脱手,咱们得日子肯定衣食无忧的。”
说罢,还给了一张一百贯面值的交子给她,荣娘才收下,但仍然心中隐隐不安,只叮咛道:“咱们欠了这么钱,日后嚼用可要省些了。”
听说还不起赊贷的,到时候房子也会被收回去的,到时候得不偿失。
这可是豪赌。
冯胜虽然赚的多,但是他一个人就要养全家,这跟锦娘不同,锦娘住自家的屋子,一个月一贯的生活费绰绰有余,所以冯胜能够攒下来的钱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多。
荣娘心想丈夫绝对是受了锦娘的刺激,正想着,听冯胜介绍:“你看这屋子里全部铺的是木地板,就是冬日踩在地上,也不会让脚发冷。喏,还有前面两个院子,一个给麟哥儿住,一个给官哥儿住,咱们也就别无他求了。”
说完,他看向荣娘,心道我如今这般,也不曾嫌弃她,我也算是一等有良心之人了。
比起冯胜立刻行动,三房都不可置信。
“做刺绣还真的这么挣钱吗?我以为是说着玩儿的。”“莹娘本来觉得自己赚的多,锦娘则穷胖,没想到她还真的………………
三叔母皱眉:“该不会是她要成婚了,是人家男方买的吧?”
二人千般猜测,万般怀疑,甚至遇到罗玉娥连招呼都不打了。
连罗玉娥都无语的对锦娘道:“她们这是怎么了?”
“说起来咱们心胸够宽广的,她家买宅子什么的,我们可没嫉妒,我这一买,她们就如此破防。”这就是锦娘有时候懒得和他们计较的原因,这些人都太浅薄了。
魏雄则道:“其实建房子,真的要找那些装背匠吗?我听说装背匠都从中赚不少银钱的。要不我和你娘帮着你,也免得被人从中赚太顶多。”
锦娘摆手:“这是庄宅行人推荐给我的,您知道的,我每日要去文绣院上差,您和我娘也不是很懂到底怎么建宅子。木料、石料、瓦料,还有各种工人的协调,你们可做不来。我找了装背匠,出什么事情我找他一个人就够了,否则我要跟十几个
人对接,人家还能保证工期,这有什么不好的。”
水至清则无鱼,没点赚头,谁白跟你做?只要在合理范围内,锦娘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装背匠姓龚,人称龚头,他们已经把图绘出来了,龚头还问她:“您看台阶这里雕花儿多好看啊,还有屋檐许多人家都是这般飞出来一些......”
这些算是装修的增项,锦娘当然不同意,她笑道:“您就正常的建就行了,我不要这些花里胡哨的。”
硬装简单,软装用心点就好。
但是她要求道:“我想在东厢的附近打一口井。”
“那最少要十几贯呢,您家巷口不是有吗?”龚头道。
锦娘笑道:“那么多人就一口井吃水多不便宜啊,还是在自家打口井,自家吃水也好,况且不是都说那里的水好么?”
龚头陪笑说是,他又说起一事:“抹墙用的青石灰中会用胡椒,如此房子里暖和,您要不要呢?“
“不必了,我感觉便是加了胡椒粉在里面,也不会很保暖。”
噱头啥的咱不要。
龚头又说起地板,木地板过于昂贵,锦娘选了更实惠的五寸厚的青砖铺地,到时候再用石灰勾缝。
零零总总各种材料,锦娘非常有耐心,每一项有问题的都提出异议,连头都不敢打马虎眼,他本来以为家中是魏雄作主,不曾想每一处都是这女娃作主。
她不仅识字会算还会画,一点就透,还非常务实,最重要的是给钱很爽快。
打地基买砖料,头期款就要三十贯,人家都没顿一下就给他了,钱给的爽快,事情当然也就办的快。
龚头离开之后,锦娘正和罗玉娥说起:“等那边的房子弄好了,咱们搬过去,正好把这座宅子就凭出去。咱们这里虽然算是个贫民窟,可是少说也能一个月能凭个三贯,将来也是个进项。
“我,我们也过去吗?”罗玉娥和魏雄都惊讶,这毕竟是锦娘的嫁妆,她们夫妇原本觉得锦娘让她们过去是说着玩儿的。
锦娘挠挠头:“那可不,你们俩和弟弟住一楼,我住二楼,就是你们的屋子没我的大。您和弟弟的柜子到时候我让木匠一起打,只是床和书桌要你们单独买。”
罗玉娥不由道:“要不然把咱们这里的床抬过去吧?”
“买新的吧,这里的就放这边,咱们也睡了好几年了,就是您请人抬过去都得花几百文。”锦娘笑道。
她就是这般,什么话都提前说清楚,如此爹娘和她也好相处,如此含糊不清,到时候为了钱还会争执。
几人对新家又有一番憧憬,锦娘则是每日傍晚跟她娘一起过来看看,白日过来看仿佛监工,人家工匠们也不自在,再者,人家做的事情你也未必都懂。
当然,针线活还是不能够停下,尤其是宅子这边要用钱,她白日在文绣院不好做私活,晚上便点了蜡烛出来绣。
这个月锦绣阁那边倒是史无前例的分了三十五贯给她,锦娘欢喜极了,那边的掌柜也道:“那位夫人很喜欢你的绣品,把你之前的陈货都买走了。”
可锦娘知晓这是例外,这样的人可不多,同时这笔钱也是要到下个月才能拿到,锦绣阁就是如此,一般都会压一半的钱。
如此一想觉得自己在甜水巷买宅子的事情太对了,还是得自己开店才好,否则就锦绣阁给的这个小格子,她根本陈设不了多少东西,且日后从甜水巷过来实在是太远了。
她的手艺应该能赚更多才是!
清明节前后,文绣院正在赶制衣裳,锦娘正在细致的画着花样子,为自己开店做准备。她不愿意开那种传统的绣铺,因此心中自然有一番布置。
却见外面侍从跑进来小声道:“魏绣头,吴待诏想让你帮他夫人做一件夹衣,想问你有没有空?”
“吴侍诏吗?”锦娘想起那个干瘦的小老头。
虽说如今宋朝官员俸禄很丰厚,但是听闻吴待诏家中很清贫,因为他和他夫人都久病缠身,儿子还特别小,听闻身体也很不好。
侍从点头:“是啊。”
锦娘想上次他做绣头的头一日,人家吴待诏家中有事还把图画找出来给了自己,她就答应了。吴待诏住的地方也不比臭水巷好多少,这是一条旧巷子,门口还有污水,锦娘懊恼自己应该穿那些黑色的布鞋过来,她这双缎子鞋算是白费了。
好容易寻到吴待诏家,她忍不住叩门,没办法,若是在文绣院做衣裳送过去,被人看到了不太好。
开门的是一位老仆,引着锦娘母女进去,吴夫人头发花白,天气回暖了,身上还穿一件旧袄,头发插着一根发黑的银簪,用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吩咐家仆上茶。
锦娘脸上毫无异色,笑吟吟的道:“吴老夫人,我是文绣院的绣娘,吴待诏请我做的夹衣已经做好了,您上身试试,若是大了,我帮您改改。”
“咳咳,劳烦你们了。”吴老夫人道。
锦娘也不白做,这件夹衣反正也没怎么绣花,就是缝了一下,象征性的收五百文算了,所以只是笑:“不麻烦,不麻烦,我们文绣院还要多谢吴老给我们的画呢。”
没想到吴老夫人很是健谈,家里虽然清苦,但是并不是那种哀怨连连的,她看着这件衣裳,顿时道:“他是个性子倔强的人,难为为了我求人。我家中只有棉衣和薄衣裳,夹存放不当,一穿着身上就痒。我看你的手艺是真好,不过两三日针脚
竟然如此细密,魏姑娘,你不要觉得我是奉承你,我娘家是吴中人,闺中光景很好时,家中还有专门请的针线人,你比她们强太多了。”
“您是太过奖了。”锦娘赧然,又好奇道:“我见夫人一直咳嗽,不知是什么病?”
吴老夫人摆手:“我原先还有一位长子,长到二十岁快成婚时,结果出去爬山,跌落山崖去了。接着四十岁那年就生了小儿子,生了他着了凉,所以总是咳嗽。”
她这么说和罗玉娥也有共鸣,她也是有个小儿子,故而道:“我也是快三十才生下我小儿子,坐月子的时候腰发凉,到现在都还疼。
两位夫人就各自家长里短,当锦娘听闻吴待诏亲自教儿子读书时,她瞬间察觉这是个机会。能考进翰林院画院的也不是一般人,人家翰林随意点拨一二就够平民受用了。
“吴老夫人,家弟的年纪和令子差不多,冒昧问一下,吴待诏还收不收弟子?”锦娘笑着看向吴老夫人。
在旁一直顾着说话的罗玉娥看了女儿一眼,让翰林老爷教自己儿子,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吴老夫人话未说绝:“这些我都不管的。”
“吴老夫人,我弟弟已经读蒙学四年,性情老实温顺,只是我们家都学问有限,若非您这和气,我根本就不敢开这个口。也不是一定让您收下,让老大人看看我弟弟,若是他能入得了眼才行,若是入不了眼,那我们也不勉强。”说罢绝口不提工
钱的事情。
吴老夫人似乎颇为难的应下,锦娘又不经意说着她又买了宅邸如何忙,到时候让她爹娘过来云云。
出了吴侍诏的门,罗玉娥不解:“那些士人们多看不起商贾,不知道吴待诏会不会收你弟弟?”
“娘,我们损失什么了吗?”锦娘反问。
罗玉娥一愣,也是,即便吴家不收,儿子也照样读书。
不过,她道:“那你的工钱还没拿啊?”
“对啊,既然没拿工钱给我,这事儿肯定是有戏。您和爹就准备好拜师礼吧。”锦娘笑道。
就像男女之间,若彼此双方有意,怎么都会看对眼,若无意,人家刚才就会把工钱给你了。但她也叮咛爹娘:“若吴待诏收下弟弟,到时候弟弟去考鹿鸣书院就有戏了,只是这个消息咱们就不往外露了。”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就像她买宅子,也是暗地把地契拿到手才往外说的,要做什么事情,一定要静悄悄的,办成了再一鸣惊人。
吴老夫人把锦娘的来意说了,她对吴待诏道:“既然她是文绣院的女官,那就是皇家绣娘,肯定也是个有志气的姑娘,能一个人在汴京置下宅子。我想的是让他弟弟过来和咱们韶儿作个伴,如此家中也热闹些。”
他们年纪大了,却养这么小的小孩子,韶儿平日也不爱说话,若是有个孩子陪着一起倒好。魏家虽说是商贾人家,但是看的出来那魏锦娘非常有礼数,性情也是坚韧不拔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魏家家境殷实,老爷还能收一笔束?。
数日之后,吴待诏考较过扬哥儿,说他性情老实稳重,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他愿意收下他。魏雄和罗玉娥把半年多存的二十贯拿出来做了束?,锦娘拿了自己箱子里上等的罗,裁了几尺,又选了两方帕子,罗玉娥又把自家做的灌汤的笼饼抬了
十盒过去。
以前在苟秀才那里,扬哥儿只能算是认得几个字罢了,但是有吴待诏这位负责任又有学问的老翰林教导,扬哥儿的变化非常明显。
首先,他那手歪歪扭扭的字变成了方方正正的馆阁体,其次,读书也更有章法了。
本来锦娘还想让她弟弟将来去做个账房,钱庄做个小掌柜也不错,毕竟真正读书的人,才知道读书人的艰辛。科举比高考更难,独木桥难过,别看宋朝如今实行糊名制,但是行卷风气日盛,她们这样的小商户人家要出一个进士,那几乎是比中
彩票的几率还低。
吴待诏家中虽然清贫,但是学识渊博,为人敦厚,甚至是试过弟弟几回,发现弟弟的确品行端正,读书还算不错才收为自己的弟子。
爹娘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情高兴不已,干起活来也觉得更有劲头了。
到了五月份,地基打好,房子雏形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锦娘和罗玉娥两人来的频繁些,魏雄因为在家要做事来的少,没想到竟然已经是初具规模了。
“锦娘,怎么这里是三个门洞?”魏雄问起。
锦娘解释道:“这里三间全部打通了做绣铺,中间放柜台,东边放绣架,西边让客人们休憩吃茶的地方。”
她们从外走到里面,见这里几尺宽的地方,东边用卷棚遮着,还打了槽,西边则是修了一间茅厕,还准备了一扇门的门洞,魏雄走进去里面一看,又讪讪的出来。
锦娘捂嘴直笑:“我想修两间茅房,一间就放这里,如此客人们要出恭也方便,另一间放咱们小楼的西边,咱们自己人也不必和他们混着上。”
中间的月亮门已经把墙码好了,锦娘指着月亮门后面的一块空地:“我是特地让他们空出来种桃花的。如此,从咱们正门的中堂望过去,就是桃花荼蘼之色,咱们小楼掩映其中,十分漂亮。还有我的二楼露台也要用花装扮起来,如此谁知道我们
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青石灰呢。”
轻硬装,重软装,锦娘前世可是装修过房子的人。
逛到中午,大家已经累了,锦娘又去大相国寺买了不少便宜的花瓶、竹帘,还有竹篮,还有不少精巧的竹器,便宜雅致,据说都是从浙江运来的。
罗玉娥拉了拉锦娘的衣裳:“你看方才你在买的时候,有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也在买……………”
“那可不,外头的东西不贵,可是拿到内宅里面却是很贵了。咱们生于市井,街弄里项,一文钱也要斤斤计较,可内宅的女人们,下人是她们的眼睛和耳朵,哪个厨子不偷吃,我在周家的时候见他们家买花木随便就几百两,可外头的树木,海棠
不过几十文一盆,中饱私囊的不知凡几。”锦娘如此算道。
在大相国寺附近,她娘请她们一起去烧朱院吃饭烤肉,一家四口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
到了家中,又见三叔母过来了,说莹娘这几日诞下一女,洗三的时候请大家过去。
罗玉娥笑道:“好,我们有空一定过去。”
“这话怎么说的,娘家人肯定是都要过去的。”三叔母巴不得让二房舍点财,尤其是最近他们生意很不好了,见别人又是买房造屋,心里自是不舒服。
她又叽里咕噜,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恨不得二房送金佛玉观音去,一口一个娘家人,连魏雄都听不下去了,径直道:“过几日再说吧,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么?”
三叔母这才撇嘴回去。
她这么一回去,见三叔正穿戴整齐,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三叔叹了一口气:“莹娘生子,咱们做娘家人的可不得出大头,我打算去赌坊去一趟,你知道从今年开始生意就变差了,我试试手气去。”
料想丈夫去年博戏就赢了不少,三叔母也不愿意从自己手里出钱,故而笑道:“那你早去早回,我给你留门。”
三叔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准备大干一场。
次日,锦娘过去了文绣院,没想到一过来就见到邹月娥走了过来。
“锦娘,昨日你旬休,可能不知晓程牙人过来找你了。说是要谈重新签契约的事情,他不说,我们忘记咱们的契去年年底就到期了。”
锦娘点头:“多谢你告诉我,我中午去找他。”
邹月娥笑道:“如此就好。”
只是没想到程牙人让她签的契约竟然还是两贯,她不懂:“您没搞错吧,怎么现在还是两贯呢?”
程牙人眼睛闪了闪:“这是文绣院要求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可是我现在是绣头了,您这般的话,日后万一他们文绣院真的只给我两贯,那我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锦娘可不信嘴上说的,嘴上说的再好听,都会变的。
程牙人和锦娘也算是老熟人了,他这个人也算不上是坏人,所以见锦娘如此精明,也好心提点道:“你这个绣头的位置多少人看着啊,你只是暂代而已,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这就是一等的提醒,你如果不同意签两贯一个月的契约,那就是无契约之人,就得走人。
总之,绣头的位置就不属于你了。
不知怎么,程牙人说到这里,锦娘反而心里一松:“唉,真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不签了,反正我也和文绣院没有契约,我和都绣头说一声吧。”
本来她就想等宅子建好了自己开店,还在犹豫文绣院的差事,两边牵挂着,如此文绣院这边就可以舍弃了。
程牙人常和官府打交道,上回锦娘买宅子找装背匠的龚头还是他的连襟,故而他道:“你这个月虽然没做完,但是工钱我给你拿过来。”
“嗯。”锦娘舒了一口气。
真是世事无常,还好自己早已想过对策。
邹月娥当然是签了两贯的契约,她听说锦娘要走十分意外,锦娘知晓邹月娥就是不爱变的一个人,她甚至都没有去锦绣阁这样的绣楼去找活计,在这里干就一直闷头干,所以,她笑道:“真没想到离别来的如此快,日后善自珍重。”
还好,她在文绣院几乎是学到了精髓。
邹月娥没想到她走的这般决绝,很是怔愣,离开了这儿,她又没成婚,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锦娘背着包袱回去,在门口见到爹娘脸色都很难看,她还心想自己还没说她从文绣院解契了啊?难道是程牙人说的。
正欲开口时,却听爹道:“锦娘,你三叔父昨日在兴庆坊赌博,被官兵追赶,从围墙上摔下来,横死了。”
锦娘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