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門的事情處理完之後,他本欲回房休息,又撞到慕朝雲;
還沒來得及恢復精神,沈龍騰又拉他去慶功宴,直到現在回歸。
讓雜役打了一大桶水過來,謝淵隻想好好泡個澡,然後舒舒服服的睡一覺,練功也免了。
只不過等雜役毫無所覺的在外間將大浴桶的水加滿之後,謝淵看看木桶,又看看屏風,表情遲疑。
在這泡澡,會不會又被當成“登徒子”?
算了,還是把桶搬到外面院裡去好了。反正鏢頭的小院獨門獨戶,無人打擾。
正這樣想著,謝淵瞟了眼裡間,看到屏風一側的桌上那個大食盒,鬼使神差的問道:
“慕姑娘,你可要沐浴?”
她奔波許久,恐怕沒一頓飽飯、一次好好休息,故而謝淵主動問道。
但是話一出口,他又覺得不大對勁,兩人談不上熟識,這問姑娘要不要在自家沐浴……就算是和司徒琴那般關系,恐怕也要挨一記白眼。
再加上她剛剛還對自己有所誤解……嗯,其實也不算誤解。
謝淵下意識退了一步,生怕慕朝雲衝出來給他一指。
不過半晌過去,裡間倒是全無動靜,謝淵正以為她不理睬自己,打算將桶搬出,卻隱隱聽到一聲輕輕的“嗯”。
他愣了一下,若不是修煉如今,耳聰目明,恐以為聽錯了。
“慕姑娘,是要沐浴嗎?”
謝淵確認道。
“都說了是,你還要怎的?”
內間傳來冰寒的聲音,似乎隱隱有些羞怒。
謝淵額了一聲,連忙把木桶往內間搬去。浴桶加水十分沉重,不過對他這樣的武者來說自然不算什麽。
將桶搬入裡面,謝淵看到慕朝雲又將兜帽戴上,靜靜坐在床榻上,看不清楚面容。
剛剛都看過真容了,這不是掩耳盜鈴?謝淵隨口道:
“慕姑娘,怎麽又戴兜帽,這個……”
“出去。”
慕朝雲冷冷的聲音從兜帽下傳來。
謝淵撇撇嘴,隻得走出房間,將門關好。
仿佛自己才是客人,她才是主人一般。
要不是看在她是宗師……不,看在黑天書的份上,謝淵早有脾氣。
對,是因為八卦蓮,絕不是因為打不過她才如此忍讓,也不是因為她好看,以及那莫名的孤寂無依的氣質……
謝淵站在院裡,靠在牆上,望著夜空,靜靜等待。
房內,慕朝雲緩緩脫去兜帽,露出雪蓮一般清寒絕美的俏臉。只是那白皙如冰雪一般的臉頰上,隱隱透著抹嫣紅。
她盯著那個木桶,眼睛又在這男子房間中掃了一眼,深吸一口氣:
“罷了,只有這般條件,暫且忍耐。”
她將黑色罩袍解開,罩袍滑下,在地面層疊跌落,露出裡面白色的內襯,腹部卻有觸目驚心的暗紅色血跡。
慕朝雲眉頭微蹙,緩緩將裡衣脫掉,露出白得耀眼的嬌軀,以及腹部那巨大的傷口。
她捂著腹部,小心的踏入木桶之中,熱水漫過全身上下,讓她忍不住輕吟出聲。
隨後她緊緊閉著嘴,將妖虎骨招來,雙掌一合,竟然直接將骨頭搓成齏粉,撒入木桶之中。她心神再一動,木桶周圍就仿佛籠了一層紗,半點水聲也傳不出。
房間外還站著一個男子……甚至這房間,連著這桶,都是那男子的。
慕朝雲心情十分不適且異樣,從來沒有這般處境過。但奔波許久,能有這樣一處暫歇,已經不能奢求更多。她本是愛潔之人,終於能有沐浴機會,自然不能錯過。再說那人……
她目光瞟向門外的人影,微微咬著紅唇,緩緩將頭也沉入了水中。
謝淵站在院中,閉目等待,門內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也不知道還要多久。
忽然之間,房門無聲自開,慕朝雲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可以了。”
謝淵進房,看見慕朝雲已經重新穿好罩袍,坐在一旁,仿佛沒有動過。
但她沒有再戴兜帽,頭髮微濕,發尾還有水滴,搭在罩袍外面,顯然已經沐浴完畢,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清新的潤意。
他點了點頭,將木桶搬到外間,又喚來雜役,將木桶水換過。
雜役剛走,一道幽幽的聲音傳來:
“你要做什麽?”
“嗯?沐浴啊。”
謝淵下意識道。
慕朝雲的語氣更加幽暗難明:
“……在哪裡?”
“唔,在院裡吧?”
謝淵覺得自己十分體貼,十分禮貌。
“……用這個桶?”
“不然呢?”
謝淵怪道。
“不行!”
慕朝雲立即急促的說道。 謝淵也是太累了,沒有反應過來,不滿道:
“我自己的桶,我為什麽不能用?”
“……不行就是不行!”
慕朝雲咬著牙,目光幾乎要殺人。
謝淵這時才醒悟,額了一聲,嘀咕道:
“我就這一個桶,你都用了,我還沒嫌棄呢……”
“住嘴!反正你不準用這個桶!”
慕朝雲暈紅上臉,大聲說道。
謝淵沒見過清冷的慕朝雲還有這副模樣,白得透明的臉頰上飛來兩抹醒目的紅霞,如同塗了胭脂。
天山雪蓮變成了錦城芙蓉,豔麗無比。
謝淵看得幾乎有些呆住,直到那秋水雙眸又變得深邃無比,他突然打了個寒戰,齜牙道:
“不用就不用吧……”
他隻得讓雜役去客房找了個木桶,就擺在院裡,泡著熱水,舒舒服服的洗去連日來的疲憊。
聽著院外傳來的嘩啦嘩啦的水聲,慕朝雲緊緊閉著眼睛,臉上紅暈難褪。
不管是在男子的屋內沐浴,還是聽男人沐浴,這都是此生未有的體驗。
她咬著牙,苦苦忍耐,感覺等了一年那麽久:
“怎麽還沒結束?他要這麽久嗎?”
終於外面的水聲漸漸消散,慕朝雲眉頭舒展,臉皮仍然發燙,悄悄出了口氣。
過得良久,屋外仍無動靜傳來,她有些疑惑,慢慢起身,踱步到門口,探頭一看。
月華之下,俊朗少年仰躺在桶中,結實有力的雙臂搭在桶沿,點點水珠慢慢滑落,映照著月光。
他的臉頰映襯著銀輝,仿佛自己就在發光;雙目闔上,竟然在浴桶中就睡了過去。
慕朝雲看著謝淵的臉,怔了片刻,眼神又往下滑落,看到他半露水面之上的結實胸肌,本已褪色的雙頰又莫名一燙。
隨後她眉頭一擰,輕輕跺了跺腳。
謝淵瞬間從木桶中驚醒,眼帶茫然。
他轉過頭去,正好看到黑袍的一角隱入了房中。
竟然洗著洗著睡著了。
謝淵呼了口氣,迅速站起,擦乾水珠,穿上乾淨的衣裳,進了房間。
他麻利的從櫃子裡取出備用的被褥,在外間地上一鋪,輕咳一聲,道:
“慕姑娘,我就在外面打地鋪了。江湖兒女,這應該無妨吧?”
“隨你。”
慕朝雲清清淡淡的說道。
謝淵點點頭,道了聲“早些休息”,直接蒙頭大睡。
這麽折騰,再過會兒天色都要亮了,謝淵沾著枕頭,直接進入了夢鄉。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
慕朝雲走出裡間,瞅了眼響起輕微鼾聲的謝淵,然後瞅了眼桌上的食盒,若無其事的伸手,將食盒提了過來。
她拿著食盒進裡間,將其打開,看著裡面琳琅滿目的珍饈,微微抿嘴,不知不覺咽了口唾沫。
慕朝雲對自己的饑渴有些羞惱,面頰一紅。她今天臉紅的次數,簡直比過去二十多年都多。
悄悄吸了口氣,她手掌在食盒下面一托,過了片刻,食盒中菜肴冷凝的油脂漸漸化開,湯液甚至咕咚咕咚的冒起泡來,熱氣四溢。
慕朝雲鼻翼微動,素手拿起筷子,斯文優雅卻迅疾無比的用起餐來,豐盛的餐盒不過一會兒,竟然就見底。
也就是謝淵沒看見,不然肯定會瞪大眼睛,不知她是如何兼顧儀態與速度,並且都挑不出毛病。
慕朝雲優雅的拿起錦帕,擦了擦嘴角,然後將食盒收好,放到一旁,輕輕歎了口氣。
這一餐,真是久違了。
她沉思片刻,然後從罩袍裡拿出幾個瓷瓶,放在手中,慢慢轉著把玩。
仍然有些猶豫。
慕朝雲的目光在房間裡轉了轉,瞟了眼那浴桶,又看了眼那食盒,目光略有波動。
然後她長出了一口氣,眼神漸漸平靜,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慕朝雲站起身子,慢慢走出來,走到外間,無聲無息。
她的腳步在謝淵的地鋪旁停下,俯視著酣睡的謝淵,聲音幽幽,如同夢中低語:
“天青果這等天材,被你拿來這樣用了,實在是有些浪費。”
當初如果是她,定然可以發揮更好得多的效果……
慕朝雲跪坐於地,將手中的一個瓷瓶打開,一手輕撫謝淵額頭,另一手捏住他的下頜,將他嘴唇打開,然後將瓷瓶中的液體一股腦的灌了進去。
謝淵渾然無覺,任慕朝雲施為,沒有半點反應。
藥液入體,謝淵慢慢皺起眉頭,身體逐漸蜷起,如同一隻蝦米。
他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卻仍然沒有醒來,仿佛沉入了夢魘之中。
慕朝雲跪坐在一旁,一雙美目如同湖面,澄澈深邃,映照著謝淵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