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滾滾。 看著長街上的浩浩蕩蕩的鏢局人馬,以及熙攘圍觀的人群,謝淵和慕朝雲站在鏢局門口,對視一眼。
“慕姑娘,我們往哪裡走?”
謝淵平靜的問道。
慕朝雲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目,道:
“從江邊,走水路。”
“水路?”
謝淵微有詫異,便聽慕朝雲解釋道:
“這樣可最大程度掩蓋氣息,盧老三便是最終入城到這裡,也很難找得到。”
謝淵點了點頭,然後在慕朝雲面前蹲下,示意道:
“上來吧。”
慕朝雲愣了一下,下意識遲疑道:
“這……”
“你現在走路還沒我奶奶走得快,等你挪到江邊,那兩人也該追上來了。快點。”
謝淵催促道。
慕朝雲抿著嘴,面頰微微發燙,但還是果斷的伏上謝淵寬闊的背脊。
練武這麽久,謝淵已從山村的瘦弱少年,變成肩寬腰細的練家子。不過因為其本身的身形,他並不顯得太過健壯,線條流暢、肌肉勻稱,恰到好處,內裡力量感卻十足。
謝淵直起身來,兩人心中同時有些異樣。
慕朝雲從未和男子如此親密,自然不說,就算是謝淵,也讓她有些不自在。前段時日指導他練功,那也是師出有名,而且遠不及現在全身都貼在一起。
至於謝淵,隻覺背後輕飄飄的,慕朝雲果然很瘦,但又比想象的豐盈一點……他不甚熟練的將手一掂,總覺得她要滑下去,於是手掌一緊,將慕朝雲固定好,便聽到背後傳來一聲輕哼。
“抱歉。”
都忘了這是個傷號,只是手上太軟綿綿。
慕朝雲臉頰微紅,緊緊閉著嘴。
其實剛剛並沒有觸碰到傷口。
但當其時兩人心中難有太多綺念,謝淵天隱術一動,兩人便毫不引人注目的往江邊迅速奔去。
慕朝雲伏在謝淵背上,隱隱看得到謝淵側面,一臉沉默。
她數次想要張嘴,最終卻還是搖頭,安靜的在他背上閉眼,默運玄功,盡快療傷。
謝淵腳程飛快,在城裡兜了一圈,轉到春江樓不遠處,也沒花多少時間。
這裡是兩江匯合之地,船舶許多,最好入水。
“找一艘往東的船,我們上去。”
慕朝雲在背後發聲道,同時謝淵感覺一股玄妙的感覺籠罩全身,兩人的身影都模模糊糊,常人視而不見。
天隱術十分奇妙,消耗的既不是血氣也不是內息,只是用久了謝淵會覺頭腦抽痛,便如參悟過多黑天書一般。慕朝雲說那是元神之力,到了宗師境界方才正式接觸,按謝淵理解大概就是精神力或者腦力。
慕朝雲的天隱術比謝淵高出一個大境界多,此時她恢復些許,已能助二人掩藏蹤跡,於是謝淵在江邊望到了艘東去客船,在各個船之間幾個縱躍,躍上了那艘已經出發的客船船尾。
船主感覺自己的船微微一沉,愣了一下,四面一掃,什麽也沒發現,不由驚疑不定,暗自嘀咕:
“大白天的,難道還有水鬼?”
不過這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人上船的吃水不大,船主也就只是有些疑惑,繼續駕著船,順流而下,一路出了雲照縣城。
兩人靜靜坐在船尾,等出城不久,慕朝雲取出一個八卦盤比劃一下,然後低聲道:
“會水麽?”
“會一點兒。”
謝淵這世雖然長在山村,但以前是會泳的,再加上現在已是四練武者,大力出奇跡,狗刨也能遊得飛快。
“那就在這下水,上南岸,往東南走。”
慕朝雲指路道。
謝淵便又將其背在背後,從船尾輕輕入水。
船主又覺船隻一輕,咦了一聲,暗道:
“難道有過路螃蟹?”
他隨意掃了一眼江面,忽然眼神一頓,嘀咕道:
“好大的魚!”
只見江面有一道白浪,裡面明明什麽也沒有,卻騰起丈許水花,直往南岸衝去。
如此奇異的一幕,船主卻不甚在意,下意識以為水下大魚,頭一偏,繼續駕著客船,順江而去。
謝淵帶著慕朝雲上岸,兩人衣衫盡皆濕透,不過慕朝雲在他背上,倒也無妨春光泄露的尷尬。
謝淵還沒有能蒸乾衣物的內力,低聲道:
“慕姑娘,你的傷?”
“無妨,你……包扎妥當,再加上服了丹藥,內力恢復,現下不至於怕水畏寒。”
慕朝雲搖搖頭,往前一指:
“咱們往前面的丘陵去,進山。”
謝淵依言而行,好奇道:
“慕姑娘,這是要去哪?”
“我也不知。”
慕朝雲出人意料的搖搖頭:
“只是四方全是死路,這邊是唯一生門。”
謝淵本不信這些虛妄,但想到這方世界恐怕又有其道理,便搖搖頭,順著慕朝雲的指向而去。
從江邊平原進山,又在山地裡繞了半天,離開鏢局已經是一晝夜,星光漫天。
謝淵背著慕朝雲已到近這片山地頂峰之處,在一塊避風的大岩後坐下,取出乾糧淨水,生了篝火,稍作休息。
慕朝雲望著謝淵一臉疲憊,絕美俏臉上露出柔色。
她默默接過謝淵遞過來的烤得熱乎乎的餅與水囊,細嚼慢咽片刻,忽而道:
“你怪我麽?”
“怪你作甚?”
謝淵搖頭:
“不是你的錯。”
“若不是我,龍騰鏢局當不用遭遇如此強敵。” 慕朝雲繼續道。
謝淵默然,歎道:
“也許吧……強敵在前,你不應為此糾結,我並不怨你。”
慕朝雲輕輕頷首:
“我本不會。若不是你,當此困局,我只會找到沈龍騰,讓他傾巢而出,替我混淆敵人視線。他們不會知道面對的是宗師。”
謝淵聽得眉頭微皺,但隨後苦笑道:
“所以現在已經夠好不是?至少還有一點準備,一點機會。
“還是我實力不夠……”
他望著山崖外,搖了搖頭。
慕朝雲抿著嘴,本欲再說,卻見謝淵霍然站起。
她一怔之間,謝淵兩步奔到崖邊,就著東方熹微的晨光,望向江邊的大片平原。
“慕姑娘,那好像……是位宗師?”
慕朝雲聞言,連忙起身,走到謝淵身邊,定睛一看。
平原之上,一個胖胖的富商一手拿著大砍刀,一手拿著個盒子,不時低頭看去,朝著這邊山地奔來。
她眼神一凝:
“是鄧萬……怎麽是他追上來了?”
就在此時,鄧萬猛然抬頭,望向這邊山峰,明顯看到了兩人。
他咧嘴一笑,高高舉起砍刀,擺了擺手,似乎在熱情的招呼。
謝淵面色一沉。
那刀上,血跡斑斑。
他霍的轉身,一下將慕朝雲背起:
“走!”
……
一晝夜前,雲照城北,長亭。
盧老三和鄧萬聽完面前自稱縣尉的中年人講述,對視一眼。
“一個鏢局,同時朝四方開撥四支隊伍,確實不多見。”
鄧萬沉吟一聲,笑道:
“說不定她就混跡其中,嗯,也有可能都不在。”
盧老三冷靜道:
“無妨,總得都查一遍。這個女人,不愧是慕家出來的,果然狡猾得很。”
鄧萬呵呵笑著,看向盧老三:
“盧頭領,現在怎麽說?還盯著我嗎?”
“各選兩個方向,咱們各憑本事。”
盧老三淡淡道。
鄧萬手攏在袖中,似乎沉吟了一下,咧開嘴笑道:
“那就不勞盧頭領大駕,我去南門候著,東南兩個方向我看著吧。”
盧老三靜靜看了他一眼,也沒阻止,微笑道:
“那就有勞鄧老板了。”
兩人對視一眼,眼神各懷深意。
竟然沒跟我爭……呵,你盧老三有手段,以為我逃不脫你的掌控,我就不是有備而來麽?叫你來,自然不是引狼入室。
鄧萬笑眯眯的拱了拱手,轉身便走,倏忽間不見蹤影。
盧老三看著他的背影,眼神一眯,臉色稍顯凝重。
於春生看了這一手,頓時一驚,
果然是宗師!這速度,這手段,讓人開了眼界。
他神情激動,心裡興奮得恨不得長嘯。
賭對了,龍騰鏢局,這次要遭殃了……
盧老三回過目光,看著他,挑眉道:
“看來你和這鏢局有仇。”
“實不相瞞,在下……”
“我沒興趣。”
盧老三看著他,淡淡道:
“你是這裡的縣尉對吧?我記住了。如果消息是假,你全家老小都可以去死了。”
於春生頓時後背一涼,他哪知道他們到底在找什麽?只是試探著來報信而已。
“不過若是真的,算你是個人才,倒是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於春生一聽,心裡頓時閃過許多念頭。
在雲照待著就是死路,現下有宗師的路子,也許換個地方混,柳暗花明,還有精進之路……
他試探著問道:
“不知道閣下來自何方?若可以,忙完之後,能否帶在下離開,指點一二?”
盧老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你確定?我打西漠來。”
“西漠?”
於春生眉頭緊皺,他當然知道西漠是什麽地方。
但想了半天,留在雲照也是個死字,他咬著牙,重重點頭:
“西漠路難行,到時候還請閣下教我!”
盧老三上上下下打量他幾眼,笑道:
“有點意思,行,如果事情成了,那就來接你。如果不成……哼哼。至於現在,你可以滾了,別礙著老子。”
他驅趕蒼蠅般一揮手,於春生連忙行禮離開,背過身子,雙眼放光。
“不知道賭對沒有……鏢局……彼之死局,我之生機,呵呵呵……”
等於春生走後,盧老三大馬金刀,一直閉眼養神,坐在涼亭裡,來往行人都繞著老遠,不敢靠近。
坐了良久,他忽然睜開眼睛,望向北城門處。
一支龐大的鏢隊,慢慢走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