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鄧萬竟然直接入城了?就想跟我賭個先機?”
他臉色一沉,思索片刻,重重冷哼了一聲:
“就你那大腹便便的癡肥模樣,早就不是當初嘯聚西關外的如風馬匪。老子就讓你先跑五百裡,又能跑到哪去?”
盧老三腳步一頓,迅速的衝向雲照西邊,追上了鏢局的鏢隊。
這次他再沒有多一句廢話,確認慕朝雲不在,殺人取物,讓城外再也沒有干擾視線的氣息瓷瓶,隨後直接入城,想要從頭探查蹤跡。
然而他雖身具秘法,卻是適合長途追蹤,一到人煙密集之地就大受干擾,只能勉強辨認出城內確有慕朝雲的氣息,只是這氣息蹤跡卻是轉著圈四處擴散,和城中百姓煙火混雜在一起,難以分辨,讓他不勝其擾。
盧老三面色沉凝,卻沒有太過焦慮。
如果只有這般手段,他就不是縱橫西漠的大馬匪了。
他看著粗豪暴虐,然而耐性一向極佳。他要殺的人,不管是逃到西域諸國,還是中原腹地,亦或是沙漠深處,只要得罪了他,那就是追殺千裡萬裡,也要取回頭顱,掛在西漠綠洲城的城樓上。
更何況,這是黑天書……那就更不容輕棄。
盧老三結合秘法,辨識蹤跡氣息,先來到了龍騰鏢局內裡,確認這裡是源頭,準備從頭開始。
小院裡,他靜靜的踱步,目光掃過花圃、樹下,再進屋中,掃過書桌、木桶、床榻。
除了慕朝雲,他也將謝淵的氣息牢牢記住。
在他運著秘法的眼中,這些地方似乎都有一股淡淡的痕跡,蜿蜒向前。而每個人的痕跡,在他眼中,都不一樣。他增強著記憶,再與雲照城裡紛雜的氣息做對比,便能找出二人的尾巴,一路追蹤,直到天涯海角。
盧老三正感覺差不多了,忽然聽見院外傳來兩道腳步聲,還有女子嬌俏又帶著幾分焦急的聲音:
“……怎麽就突然傾巢而出了?到底是什麽大事,謝鏢頭也去了嗎?哎,你這門房,真是一問三不知!”
“小的隻負責看門,確實所知有限……”
“早知道就直接來鏢局了,還在阿嬤那矜持個什麽勁!”
女子似乎在自言自語。
盧老三在門內微微眯眼,他剛剛直接入了鏢局,懶得驚動他人,可不是心善,只是嫌麻煩而已。
如果有人送上門來,他順手殺人也不費事。
他懶散的扛著那把斬馬刀,就等那兩道腳步越來越接近,臉上露出一絲殘忍。
跑了這麽久,沒找到正主,正說大不愉快,就有人來讓他泄憤!
盧老三專程走了兩步,移到院門正中,就等門外那女子和門房開門,給他們一個驚喜。
來了……
盧老三默默聽著,感覺腳步距離院門只有數步之遙,嘴角一扯,正要將刀取下,忽然發現兩人腳步停住。
再走五步、不,四步就開門了,如何不來?
盧老三正自不解,院門突然開了。
李泰站在門口,面無表情,靜靜的看著盧老三。
時光一時凝滯。
盧老三的嘴慢慢張大,手上的斬馬刀半舉,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
司徒琴躲在李泰背後,旁邊還有個灰衣門房。
她探出小腦袋,看著盧老三,柳眉頓時豎起:
“泰伯,怎麽又是這個家夥?謝鏢頭呢!你把謝鏢頭怎麽了?”
“我不是!我沒有,我沒看到他!”
盧老三下意識的辯駁,額頭微微見汗。
太近了……和這個殺神太近了……
該死,這個鏢局的人竟然不是誆我!
李泰真來了!怎麽他媽的不早說?
李泰背著雙手,靜靜的看著他,緩緩道:
“盧頭領,你在這裡幹什麽?”
盧老三身軀繃得筆直,艱難道:
“我路過……”
“別說廢話。”
李泰冷冷道。
盧老三咽了口唾沫,豁出去了:
“我追一個人,恰好追到這小鏢師的家裡來罷了。”
李泰和司徒琴聽了,都是想起謝淵說的那個神秘女子宗師。
“你追的是誰?”
“她怎麽在謝鏢頭家裡?”
李泰和司徒琴同時脫口問道。
盧老三一時不知回答誰的問題,只是悄然往後退了一步。
然而幾乎他退的同時,李泰往前邁了一步,如同和他說好一般,兩人的距離不多一分,不少一絲。
盧老三見了這一手,臉色微變,徹底失了僥幸之心,咬牙道:
“李泰,你雖然厲害,但也不見得就輕易拿得下我。把我逼急了,我至少有三成概率,傷到你後面這位……”
“不到一成。”
李泰淡淡道。 盧老三一滯,心情頓時一沉。
當初李泰領兵縱橫西漠的時候,盧老三還只是一個小馬匪,終日聽說飛將軍的威名,那些當初看起來強大無比的馬匪頭子,都在李泰之前盡皆噤若寒蟬,更不用說當時還不起眼的自己。
西漠的馬匪都知道李泰向來說到做到。那時的西漠幾大綠洲城簡直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便是因為在西征大軍駐守之時,平西王讓李泰負責轄區治安,而只要有人犯事,李泰麾下的飛騎必定出動,連夜捉拿。而若有強人高手,李泰便親自出手,一拿一個準。
當初便是那三國的王室,李泰立下軍令狀,說一日夜擒下就一日夜擒下,何況其他小賊?千裡奔襲,追蹤不歇……就是全面升級、飛龍榜宗師版的自己,盧老三感覺自己的能力被一個更大的六邊形包圍了,在李泰面前實在是沒脾氣。
難道今日就要栽在這裡了?
盧老三緊緊握著斬馬刀,手上見汗,面色一變再變。
正感覺承受不住壓力,想要搶先出手時,李泰忽然開口:
“說出你在追什麽,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盧老三愣了一下,見李泰神色認真,忽然泄了口氣。
他如同已經打了一場大戰,有些疲憊道:
“北都山慕家的人,身上有我要的寶貝……告辭了!”
盧老三說完這句,驟然飄退,見李泰果然沒動,心下驚喜,直接一個倒翻,出了院牆。
臨在空中時,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司徒琴,有些驚疑不定。
李泰是個務實的人,從不說虛言,他說只有一成,那多半是真的;
那他願意放自己走,恐怕是因為自己的命,都不值得他用一成不到的概率去換他身後的人受傷。
能讓李泰如此著緊的大小姐,難道,是那位……
想到那個直到今日仍然威震西域的名字,盧老三頭皮一緊,不敢再看,直接離去。
司徒琴癟著嘴,嘀咕道:
“泰伯,放他走幹嘛?他說不定要去追謝鏢頭的。”
“小姐,他挨的實在太近了。雖然他碰不到你,但難保泛起余波,傷到你可怎麽辦?”
李泰搖搖頭。
司徒琴撇撇嘴,蹙眉道:
“泰伯,那果然是北都山的女宗師。只是什麽東西,會讓這馬匪頭頭一直追蹤?又怎麽牽連到了謝鏢頭?”
李泰在院內迅速一轉,宗師的眼力自然讓他推測出許多東西,沉吟一下,組織著語言:
“應當是那位宗師和謝鏢頭有交集之後,再次造訪,結果仍被發現,故而開始奔逃,鏢局今天傾巢出動,也該是為他們遮掩耳目……那他們可能走得不遠。”
司徒琴敏銳的捕捉到重點,靈動的眼睛睜到最大:
“泰伯,你是說,他們這段時間一直住在一起?”
李泰字斟句酌道:
“也許沒幾天,說不定不到一個月……”
“說不定、不到一個月?那就是大概率超過一個月!”
司徒琴精致的小臉一垮,微微咬唇:
“我說這麽久不來找我,原來……”
李泰趕緊安慰:
“沒事,小姐。雖然他們同處一室,但還用著兩個浴桶。”
“什麽?兩個浴桶?他們竟在一起沐浴!”
她奔進了屋,看見第二個大桶,眼睛瞪大,拳頭下意識的捏緊。
“小姐,這個,還用兩個浴桶,這是好事……”
李泰已經不知如何說話,隻得撓了撓頭,然後閉嘴。
司徒琴嘴巴一癟,欲哭無淚。
她深吸一口氣,在謝淵房中轉了一圈。
“還在這寫字……哼,這字寫這麽好看,狐狸精。”
“這花圃肯定也是她弄的,整天研究這些媚人玩意兒……”
“斬月!他、他竟然又把我送的斧頭丟了!”
司徒琴再也按捺不住,小臉黑沉沉的,咬牙對李泰說著:
“泰伯,你快去追上謝鏢頭!”
“小姐,不成的,我走了你的安危怎麽辦?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在這。”
李泰搖搖頭。
司徒琴立馬道:
“那就發信,讓紅姨立即出發來雲照!然後泰伯你再去追他們!”
“這,倒也可行。”
李泰點了點頭,拿出一個玉佩按了按,看上面光芒一閃,便點頭道:
“小姐勿要著急,雖然盧老三實力不差,但謝鏢頭吉人自有天相,不像福薄之人。而且他身邊還有這個,幫手。”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
司徒琴語氣幽幽,意味難明:
“要是再追不上,恐怕就來不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