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那巍峨高山,以及標志性的入雲主峰,獨上青天,正是雲州大地上最有名的一座山峰,雲山。 算算他們所走的方位距離,是該到了雲山腳下。
“竟然不知不覺走到雲山來了。”
謝淵看著前面山腳下一個人煙密集的小鎮,低聲說道。
這小鎮地處山坳,通行不便,然而因為就在雲山腳下,常有雲山劍宗弟子往來歇腳,再加上外地慕名想要拜入山門的年輕人絡繹不絕,因此倒成了一個規模不小、十分繁華的集鎮,遠比盤龍鎮要大。
慕朝雲又埋首看了看手中的八卦盤,將其一收,輕聲道:
“先入鎮中,休整一下。”
謝淵點點頭,和慕朝雲攜手入了雲山鎮。
還沒進入鎮裡,兩人就看到這裡人流如織,不大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全是行人;兩邊小販沿街叫賣,聲音都傳到鎮外。
“桂花糕咯,賣桂花糕咯!賣雲山上的桂花做的桂花糕咯!劍宗味道,雲山特有……”
“客官,要劍客衣服不要?保證和劍宗弟子身著有七成相似,除了沒劍宗的標識!”
“武功秘籍,至高劍法,玄功圖譜,還請入內一觀……”
謝淵和慕朝雲擠過街道,隻感覺這裡熱鬧非凡,摩肩接踵;不時還有劍宗弟子巡邏,維持秩序,吆走擦邊賣假功法的小販。這裡借著劍宗名頭哄騙遊人的不少,但無有敢冒名頂替者,皆是打打擦邊球,只要危害不大,劍宗弟子倒也不好強行趕人——總不能不讓人賣白色的劍客服了?
兩人看著四處喧囂,對視一眼,轉進鎮內一家客棧。
“你說沒房了?”
謝淵挑眉道。
那掌櫃籠著手,客氣笑道:
“客官,你看外面這聲勢,早一個月前小店的房間都被訂滿啦!”
謝淵往外面瞅了一眼,問道:
“鎮上一直這麽熱鬧嗎?”
“當然不是。平時雖然人多,也不至於如此。想必二位也是來拜入劍宗的吧?呵呵,最近一月是雲山劍宗廣開山門、收納弟子的日子,咱們小鎮就成了這人擠人的模樣。”
掌櫃解釋道。
雲山劍宗最近廣開山門?
謝淵恍然有悟,想起之前在雲照時,崔直曾說過最近到了劍宗集中招弟子的時節,這幾日忙著逃命,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眼珠一轉,問道:
“那鎮裡可還有客棧?”
“客棧就幾家,應當都住滿了。不過客官可去民居裡挨著問問,大多數都兼具借宿,應當還有空的。”
謝淵朝著掌櫃拱了拱手,與慕朝雲轉了出去,果在鎮尾一棟小院裡問到了空房。
小屋裡,謝淵和慕朝雲兩人相顧無言。
“剛剛他們說我們是夫婦,你為何不指正。”
慕朝雲不自在道。
謝淵打了個哈哈:
“只有這一間房了不是?最近雲山住宿緊俏,咱們好不容易找到,已經不易。就算解釋,也找不到第二間房,孤男寡女擠一間房裡更受人白眼……”
“合著你還是為我考慮了?”
慕朝雲淡淡道。
謝淵乾笑道:
“事急從權,事急從權。何況我們也不是沒住過……”
慕朝雲眉頭一跳,總覺得他說話怪怪的。
謝淵環顧一圈,這小屋就一張床榻,一套桌椅,再無其他,隻得搖搖頭:
“條件有限,先將就下。我們現在這裡療傷,這裡人煙如此密集,料想就算盧老三找過來,也不敢在雲山腳下放肆。”
慕朝雲微微頷首,盤膝床上,默運玄功療傷。
謝淵見狀,低聲道:
“我去藥房裡抓點藥來。”
說罷就先離開房間,迅速去鎮上藥房,拿著從鄧萬身上搜的銀票,換著兩家購買他們所需的上佳靈藥,以免惹人注目。
兩人早就彈盡糧絕,如今有機會休整,正好暴富了一波,自然要采購。
等回到小院中,和房東招呼一聲,借了火爐藥鍋,自去房裡煎藥。
天隱術不消耗血氣內力,所以謝淵一路堅持了這麽久,但也已疲憊非常。好在蹤跡掩蓋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他只需維持基本消耗,不讓這些普通人注意到他們的氣質樣貌,隻將二人當做萬千來拜師的年輕人中普通一員,倒也不算什麽。
一夜過去。
清晨,謝淵從床榻上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旁邊的慕朝雲。
慕朝雲眼睛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如同小扇子,又黑又翹。她的臉色恢復了雪白,如同沒有血色與溫度一般,白得幾乎發光透明,配上清冷絕美的五官,讓謝淵不管看過幾次,仍然心中一動,不敢逼視。
他回過頭來,想到:
“這倒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不,沒有共枕。”
床榻雖然不大,容納二人同時盤坐沒有問題。
昨天慕朝雲也不知是覺地上太涼還是怎麽,讓謝淵就在床上歇息療傷,終於不用打地鋪。
如果不是太累太疲倦,還有傷勢,和慕朝雲挨得這麽近,聞著旁邊不斷傳來的幽香,謝淵恐怕療傷都得療岔氣。反正他安穩調息一夜加上傷藥補充,精神恢復許多,現在清醒過來,就感覺兩人肩並肩十分之近,有些想入非非。
“逃難這麽久,她怎麽還這麽好聞?” 謝淵默默想著,昨夜本說沐浴,然而山居實在沒有條件,主要房間太小,二人共處,實不方便,隻得作罷。
正心猿意馬間,慕朝雲的睫毛微微一顫,慢慢睜開了眼睛,如湖水般澄澈如鏡。
謝淵靜了片刻,問道:
“醒了?傷勢如何?”
慕朝雲微微點頭,又搖頭:
“好上一些,但需要慢慢調理。”
她本就是重傷逃遁到鏢局,然後連續奔波、大戰一場,又服下許多丹藥壓榨潛能,此時體內傷勢十分嚴重,不是一兩日便可恢復的。
謝淵默默點頭,又環顧一圈,道:
“這裡不是長久休養之地,條件畢竟有限。”
慕朝雲也同意,連沐浴都不方便,讓好潔的她十分不適。
這小院不大,但除了他們二人與房東一家,還有兩名外地來碰運氣的年輕人。這些想來拜入山門的年輕人中,一百個裡有九十九個都達不到標準,然而人們還是蜂擁而至,甚至不少人已經是第二次第三次來。
雲山劍宗名頭太響,實力太強,一入此等宗門,對普通人乃至普通武者來說便如一步登天,便是年年都來複試,撞那虛無縹緲的機會,也是願意。
“如果要換個地方……”
慕朝雲低聲念叨,然後取出八卦盤,默默測算一陣,眉頭微蹙。
謝淵點了點頭,道:
“我們在鎮上找找,看能不能直接包個院落……”
“鎮上恐怕仍是不合適。”
慕朝雲直接打斷,搖了搖頭。
謝淵怔了一下:
“雲山腳下,也不安全?”
“畢竟雲山劍宗的宗師也不會在鎮上駐守。若是盧老三趁我們沒有恢復,強行動手,後果難料。”
慕朝雲將八卦盤給謝淵展示:
“我們仍舊危險,說不得盧老三還在後面銜尾追蹤。他知道我們手上有什麽,大概不會輕易放棄。”
謝淵默默點頭,然後問道:
“那你的意思……”
反正一直以來,指路的活兒都交給了慕朝雲,她也穩當得很。
慕朝雲淡淡道:
“雲山劍宗,不是在招弟子麽?”
她目光望向窗外,看著那高聳入雲的山峰,輕輕道:
“來都來了,我們今天,便也看看這劍峰巍峨。”
……
雲山鎮外,靠近上山處,有一座大院。
相比鎮內,這大院外更是人挨著人,水泄不通,仿佛整個雲山郡地界的人都在這兒來了。
不過越是靠近院門,秩序倒越是井然,再氣勢粗豪的練家子、再自命不凡的年輕人,到了這門口都老老實實的排隊入內。
不因為其他,只因為守在門口的那兩名白衣勝雪、繡有雲紋的劍宗弟子。
雖然二人都只是外門的年輕弟子,在這些還沒入門、大概率也入不了門的外人眼中,那就是雲山上的天驕,守在這裡就代表著雲山劍宗,讓他們不敢造次。
報名者從大門魚貫而入,又從後門魚貫而出,大院外面圍的裡三層外三層,盡是報名者的親朋好友,焦急的等待著自家人出來,其場面與科舉考場一般無二。
只可惜這一陣功夫,進了多少人,就出了多少人,臉上個個都如喪考妣,甚至有人涕淚橫流。
“兒啊,去不了劍宗就去不了吧,哭成這樣是何必?”
“不是,爹,俺是疼的……”
當然也有人是真心為夢碎雲山而哭,只不過劍宗雖然廣開山門,卻不是放開標準。
滿足標準者雖然來者不拒,但劍宗的標準,便和雲山一樣高。
大門之內,又踏入兩人。
院內的考官看了一眼,隻覺這一對男女身條都高,臂直腿長,骨相不錯,微微點頭。
雖然氣質人才都平平無奇,但粗看是能練劍的。
他和煦的問道:
“兩位都上前來吧,想要拜入劍宗,先看資質。”
“是,崔先生。”
那男子回道。
崔直頓了一下,奇道:
“你怎麽知道我姓崔?”
“……剛剛門口問的。”
年輕男子隨口胡謅。
他眼神在院內遊移,看了一圈,心中暗道:
“熟人還真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