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謝淵便被柴房管事叫去談話:
“張山呐,你最近表現不錯,各管事乃至執事看在眼裡,對你都很滿意。” 謝淵嘴上連連謙虛,心下暗道:
“劍修們再剛正不阿,也喜歡聽人好話,喜歡見人勤快。卷和舔真是職場的兩**寶,配合起來更是所向無敵。”
管事繼續道:
“你之前不是問過休假之事?我那時說過剛上山就想回家,不成體統。不過張山你證明自己的態度,我也不多做苛求,想家是人之常情嘛!上面特別準了你今年的年休。我看看,你是住……嗯,金山縣下面。十日來回,夠也不夠?”
“夠了夠了,謝謝管事!管事對我真是太好了……”
謝淵一臉感動。
一般雜役的探親年休就是五到七日,除此之外全年無休。算上雲山往返路程,能在家待兩天就差不多了。金山縣離雲山不算遠,管事直接給他十日,看來那一塊塊刻著“吉祥如意”的柴垛讓他很是如意。
謝淵當即收拾行李,準備下山。
聽聞謝淵要休假,柴房其他雜役都是大松一口氣。每日跟卷逼同行,讓人壓力巨大。
“探親好,最好別回來了……走了的張山才是好張山。”
不過隨即管事便淡淡吩咐道:
“張山的那份活,你們記得分攤一下。嗯,不要忘了刻字,上面看著高興,覺得我們身處柴房亦不忘磨煉技藝,有刻苦鑽研之心。”
其他雜役頓時愣住,心裡大罵:
“張山,你真該死啊!”
謝淵聽不到其他人的心聲,稍作收拾,正準備離開外門,卻被一個少女截住。
“張師弟,能否請你回家幫我探望下陳師妹的家人?也不知陳師妹怎麽還不回來?”
林真衝謝淵招呼道。
謝淵默默點頭,心裡嘀咕:
“林小姐,你的陳師妹不會回來了。”
也不知這林真怎麽回事,對她曾經咬牙切齒的仇寇分外親近。雖然嘴上叫著師妹,這段時間倒一直對慕朝雲像姐姐般的孺慕。
林成天天瘋狂練武,對林真這個妹妹關心少了。她雖然也十分勤奮、報仇心切,但終究不久前還是個嬌嬌小姐,大抵是山居寂寞,有個閨中友人便十分親熱。
而且慕朝雲也不知怎想的,對她還挺好,沒有像對自己一樣經常冷臉,讓林真更是嘴上師妹、心中姐姐的叫喚。
謝淵搖搖頭,在林真希冀的眼神中踏上了下山的路。
在雲山鎮長租的民居裡,謝淵取出自己的行李、長刀和斧頭。
當日為了上山,林家寶刀和精鋼所製的短柄斧自然是不能隨身帶著的,便與鏢局來的好衣裳都寄存這裡。
至於斬月,早丟鏢局裡了,誰帶那玩意兒逃命?
謝淵又將雲山劍宗的雜役衣服換下,將武器佩戴妥當,然後天隱術一轉,悄然離了雲山。
血氣鼓蕩,內息奔湧,謝淵也不騎馬,不過一日夜,順著官道回到了雲照縣。
對雲照縣周圍如盤龍鎮、小石村等地的居民,雲照就是這一圈唯一的大城,無論做工求學還是就醫都到這裡,讓雲照縣更添人氣。
謝淵一進城,便見這兒仍是人流如織,車水馬龍,街上熱鬧非凡。日前那一場宗師造成的喧鬧過去之後,沒有影響百姓絲毫。
雲照似乎一切都照舊,除了龍騰鏢局。
謝淵走到鏢局門口,看著那已煥然一新的大門,以及門上牌匾龍飛鳳舞的“一刀武館”四個字,愣了半晌。
門口兩名腰配大刀的弟子對視一眼,分出一人走到謝淵面前:
“這位兄台,可是要入我們一刀武館學武?”
謝淵回過神來,搖搖頭,轉身離開,瞬間便融入人群之中。
那弟子一臉奇怪,回過頭跟同伴說著:
“這人幹嘛的?”
“誰知道。”
兩人重又在門口站好,而對話的功夫,謝淵已和他們擦肩而過,入了“一刀武館”內部。
他在這佔了半條街的大宅中轉了又轉,只見四處都張燈結彩,煥然一新,武館的人喜氣洋洋,甚至不少弟子已在那演武場開始練武。
直到轉到自家那小院,看見花開正好,才確定不是自己記憶出了問題,這裡就是鏢局,只是已改頭換面。
謝淵皺緊眉頭,想了想,離開了鏢局,鑽入了長街人流之中。
雲照一處宅子,一個漢子正在院中練刀,烈日當空,他揮汗如雨,卻臉色沉凝,練功不輟。
砰、砰。
院門響起敲門聲,漢子被打擾有些不滿,將刀一放,走到門口開門,霎時瞪大眼睛。
“謝淵!你回來了、你沒死?”
謝淵露出笑容,看著秦海:
“秦大哥,怎麽這麽吃驚?看你還好,我就放心了。”
秦海一臉喜氣,拉著謝淵:
“進來說話!” 屋內,謝淵謝過秦海倒的茶,忍不住直接問道:
“秦大哥,鏢局怎麽變成一刀武館了?那日走後,發生了什麽?總鏢頭他們……可還好?”
秦海笑容一凝,慢慢散去,低歎一聲:
“總鏢頭他們……”
秦海將那日之後的事情講了,謝淵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趙頭兒傷到根本,盧鏢頭回來,帶著趙頭兒去州府求醫,許久沒有音訊。
“結果一刀武館直接來佔地方,原來他們趁機又和於春生勾結起來,一下將金剛門和鏢局名下產業都吃掉,現在成了雲照第一武館。”
秦海重重一拍桌子,冷哼道:
“當初鏢局在時,他們還說要一起把於春生弄下來,當起牆頭草倒是快!於春生本來說是都要跑路了,現在有了一刀武館反水支持,又坐穩了位置。”
謝淵聽得眉峰緊蹙,忍不住道:
“鏢局的產業和大宅,自然有地契支撐,那一刀武館憑什麽佔有?”
“於春生在縣衙,他自然縱容一刀武館……
“更重要的,鏢局現在沒人,連三練都沒有,面對一刀武館,實在沒辦法。趙頭兒他們沒回來,鏢局什麽都保不住,現在連個門面牌匾都沒有,已經……已經名存實亡。”
秦海捏著拳頭:
“我苦苦練功,可惜實力太過有限。”
謝淵沉默一下,低聲道:
“我本以為,不會成這樣的。”
秦海拍拍謝淵,歎道:
“你不要自責,當時接鏢就說過了,這便是鏢局的使命。你交代的那句話本來有用,但後來……聽說於春生提前聯系了那兩個宗師,讓他們知道了咱們的計劃,提前四門圍堵,不然不至於此!
“消息大概是他自己放的,一刀武館見他和宗師都搭上線,這才又和他合作,現在這個奸賊又耀武揚威起來了,但我們拿他也沒辦法,連鏢局都保不住了,一刀武館全佔了……謝淵呐,你雖然回來了,但鏢局已經沒了。”
秦海痛苦的捂住臉,粗糙的漢子都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於春生……一刀武館……”
謝淵沉默良久,忽然長身而起。
秦海一驚,看著謝淵的表情,下意識道:
“謝淵,你冷靜些!那一刀武館現在勢大,你一個人千萬不要衝動,我們從長計議!”
謝淵搖了搖頭,聲音低沉道:
“這一切因我而起,若不給個交代,我實在對不起鏢局。”
他不顧秦海阻攔,直接出門。
秦海追之不及,望著謝淵迅速去得遠了,一跺腳,回身提刀跟上。
原龍騰鏢局、現一刀武館內。
“館主,最近武館每日報名者數都數不清,新得這宅,正好裝下弟子。”
一名中年刀客對著坐在首位的一刀武館館主說道。
那精乾的館主笑呵呵道:
“再多弟子,不及王兄弟來助我一臂之力讓人高興。”
“館主過獎了,王某當初也是在武館練過一段時日,才有機會出去闖蕩,學得一身本領。”
“那是,咱們也算同出一門,有這淵源,才讓王兄弟來坐館。”
館主陳肅哈哈笑道。
這王成鵬是隔壁縣的四練高手,當年不過在一刀武館當過兩天記名弟子,實際上現在練的都不是刀,而是大槍。
但現在武館擴張,正好邀請其來坐館,他也欣然答應。如今一刀武館兩名四練高手,龍騰鏢局沒了,他們在雲照縣再無對手了。
等後面和於春生合夥將飄羽門、劍君堂兩家吃下,一刀武館在雲照縣就是真正的一家獨大,日後……
“陳肅何在?龍騰鏢局謝淵求見。”
一聲大喊從大門外傳來,打斷了陳肅的暢想。
龍騰鏢局,謝淵?
陳肅眉頭一皺,瞬間想起了那個不久前在雲照威風八面的名字。
他沒死?不是說被宗師追殺,早就死在荒郊野嶺了?
陳肅沉吟一下,看了旁邊的王成鵬一眼,道:
“王兄弟,我們出去見見這位謝鏢頭?”
“理應如此。”
王成鵬淡淡道,拿起大槍,倒要看看這個名頭不小的鏢局余孽什麽樣,居然現在還敢來此叫囂。
兩人攜手出門,見門口早已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一刀武館弟子,而人群中央,一名面如冠玉、腰背挺拔的俊逸少年負手而立,神色深沉,對旁邊弟子的呼喝視若無睹,仿佛都是空氣。
陳肅和王成鵬二人一出來,謝淵便看到他們,沒等他們說話,淡淡道:
“你們是自己從鏢局滾出來,還是我請你們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