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謝淵這話,圍得水泄不通的鏢局正門處瞬間變得安靜。 陳肅目光怪異的看著謝淵,眉頭輕輕挑起。
“謝淵,你,憑什麽和我如此說話?你以為你是誰?”
他嘴角向下,露出譏嘲,站在大門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的望著謝淵。
哪怕是原來鏢局在的時候,他身為一刀武館的館主,沈龍騰對他也有三分客氣;
而謝淵名氣雖響,聲望也不見得在他這個經營多年的武館之主的頭上。
現在鏢局都不複存在了,他陳肅已是雲照貨真價實的武道第一人,哪能容謝淵一個小輩在自己面前呼喝?
他實力再強,一個晚輩,能強到哪去?不過靠著鏢局其他人和金剛門兩敗俱傷撿漏而已,就是鏢局想推一個少年英雄罷了!
而且,王成鵬不還在自己旁邊麽?
王成鵬同樣俯視著謝淵,上上下下的審視打量,緊了緊手中的大槍。
他從外縣過來,對這裡的人事都是一知半解,雖覺眼前年輕人十分莽撞,但還是下意識的提起點警惕。
周圍弟子見館主發怒,紛紛配合的叫囂起來,圍著謝淵唾沫橫飛。
謝淵不為所動,看著陳肅,自說自話道:
“我給你們一炷香時間。一炷香過後,若裡面還有鏢局之外的人,那就不要怪我大開殺戒。”
這淡淡的話語從他嘴裡說出來,聲音不大,卻一下又將喧囂壓過。
圍觀弟子的斥罵逐漸變小,沒了聲息。
不止一刀武館的人聽到謝淵的威脅,便是街道兩旁看熱鬧的群眾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面面相覷。
謝鏢頭會來找一刀武館的麻煩,他們愛看;
但謝鏢頭一個人威脅一刀武館所有人,他們沒有想到。
這謝淵,莫不是……瘋了?
實力再強,也得看看人數吧!就算是沈總鏢頭再世,也不會說一個人滅一家武館這種話。氣血蛻變境,都沒他這麽張揚。
“你失心瘋了吧?還要大開殺戒,等會打得你滿地找牙差不多!”
“鏢局沒了,謝鏢頭你不回去披麻戴孝,在這裡發瘋是何必呢?能活著就夾著尾巴做人不好嗎?”
“沒嫌你鏢局晦氣,用你們的宅子是看得起!我呸,還裝起來了!”
一刀武館的弟子聽到這種滅門威脅,頓時群情洶湧,要不是自忖打不過,就不會隻停留在口舌,而會並肩子上了。
王成鵬微微搖頭,料定這謝淵應當是悲傷過度,頭腦發昏,不然怎麽如此不智?當然他手上沒松,畢竟這種人雖然不成氣候,還是要防著一手突然發瘋。
陳肅臉色徹底黑了下去,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小輩連番威脅,若無反應,他這武館就開不下去了。
他背著手,冷冷道:
“謝淵,我就在這裡站一炷香、一個時辰、一天、一年,你又能奈我何?我告訴你,這宅子本館主很是中意,我一刀武館要定了!沒有長輩管教,就口不擇言的東西!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本事……”
他話沒說完,謝淵上下打量著他,突然打斷道:
“我剛剛不是對你說的。”
陳肅怔了一下,嗤笑一聲:
“現在想要服軟?晚了!”
謝淵正要開口,忽然聽到街道那邊傳來呼喊:
“謝淵,謝淵!不要衝動,有話好說!”
他轉頭看去,發現秦海帶著一應鏢局故舊,急急忙忙的奔了過來。
秦海等人跑到近前,看著謝淵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而兩名四練隱隱將氣勢籠罩著他,頓時大急。
這般身陷重圍,稍不注意就是亂刀出鞘、化成肉醬的結局,便是總鏢頭恐怕也得打起幾分小心,謝淵實在太莽撞了!
他看著陳肅陰冷的目光,不太情願但還是低眉順眼的拱手道:
“陳館主,謝鏢頭初聞噩耗,年輕氣盛,還請你不要責怪,高抬貴手,給鏢局一個面子……”
“面子?你們龍騰鏢局沒都沒了,還有什麽面子可言?就這點人,城內隨便一個小武館都比你們強得多!”
陳肅冷哼道,一伸手,居高臨下的指著謝淵:
“這小子目中無人,囂張跋扈,自己找死。看在沈龍騰往日和我有幾分交情的份上,我今天斷他一手一腳,留他一命,就當開恩!”
秦海聽得臉色一白,鏢隊確實死傷慘重,能來的就這些,幾個二練打頭,別說雲照縣,就是小鎮武館的規模而已。
已經不是以前的龍騰鏢局了,基業都被眼前這人佔了,哪裡還能讓人容情……
他面色慘白,還是咬牙拱手道:
“陳館主……”
“別說了!我意已決!”
陳肅不耐煩的一揮手,轉過頭來,看著謝淵,語帶嘲諷:
“這就是你找的幫手?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真是天真爛漫,年少有為,不愧是謝鏢頭。”
謝淵靜靜的和陳肅對視,等他閉上了嘴,才淡淡道:
“說完了嗎?”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分毫不為陳肅的衝天氣焰所動。
陳肅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陣不適,淡定的語氣更是讓他隱隱惱怒。
這家夥,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把自己放在眼中,哪來的囂張!
一刀武館勢頭正猛,便是飄羽門和劍君堂見他都退避三舍。昔日雲照的“金刀羽劍,難躍龍門”,四家武館和一家鏢局,最大的鏢局和金剛門沒了,現在隻他們一家獨大。
陳肅最近天天聽聞吹捧,坐上雲照第一武者的位置,已經飄飄欲仙,哪還見過敢當面威脅他的人? 他臉色徹底陰沉下來,語氣反倒放緩,淡淡道:
“罷了,我變主意了。既然你這麽想給鏢局出頭,今天就下去陪他們吧。”
謝淵看著他,又問道:
“如果你廢話說完了,就該我講了。老是被你們打斷……”
陳肅額角青筋一跳,緊緊盯著他:
“你有什麽遺言交代?”
秦海等人被一刀武館弟子隔在外圍,束手無策,不斷的給謝淵打著眼色,想讓他告饒,然而謝淵視若不見,看著陳肅,淡淡道:
“我說了,剛剛那番話,不是對你說的。”
秦海等人聞言,稍稍松了口氣,卻聽謝淵繼續道:
“我是對其他人講的。
“其他人一炷香內收拾乾淨滾出去,可以活。
“但是你,今天死定了。一個死人,哪來那麽多廢話?”
此言一出,滿街寂靜。
陳肅額頭青筋暴起,一跳一跳,忽而嘿笑道:
“好!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我倒要看看,就憑你,怎麽讓我死!
“都讓開!”
他喝退弟子,邁開大步,走到大門前方,手扶腰間長刀,冷冷看著謝淵:
“亮兵器吧!今天,本館主就要讓你知道,我一刀武館……”
陳肅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謝淵行雲流水的亮出長刀,一記拔刀狼襲,帶出蒼狼嗚咽,隨後收刀靜立。
陳肅的話音還未落,人頭便衝天而起,嘴唇還在翕動。
所有人都看清了謝淵的動作,一分一毫,纖毫畢現,卻沒有任何反應。那景象只是深深刻印在了腦海裡,卻超出了所有人的反應時間。
咚咚兩聲,陳肅人頭掉到地上。
聽到這兩聲,他們終於回過神來,只看到無頭的屍體兀自站立,脖子裡噴出血泉,手還扶著長刀。
陳館主……
死了?
圍觀的人大氣也不敢喘,悄然交換著眼神,仿佛在確認這一幕是不是真的。
一刀武館的館主,雲照縣的新任武道第一人,在謝鏢頭面前,連一刀都沒堅持住?
圍著謝淵的武館弟子忽然一陣騷動,遠遠散開,看看謝淵,又看看自家館主的無頭屍體,面露驚恐。
這人、這人竟然毫不費力的就殺掉了館主!
他是什麽實力?難道……
眾弟子腿腳隱隱發軟,想到剛剛自己還圍著謝淵大放厥詞,悄然越退越遠,都要融入人群之中。
秦海等鏢局眾人愣愣看著謝淵,皆是不敢置信。
原來謝鏢頭不止沒被宗師殺死,實力又有精進嗎?
剛剛那刀,他們仿佛看到了總鏢頭。
他們呆了半晌,看著謝淵身上穿著的繡有龍騰鏢局徽記的衣服,忽然熱淚盈眶。
龍騰鏢局,還有謝淵,還沒有滅!
謝淵掃視了一眼面前面露驚懼的武館弟子一眼,輕描淡寫道:
“還有半柱香。”
他沒對眼前的屍體多看一眼,那本來就是個死人,只是會說話而已。
從陳肅踏入鏢局、趕走總鏢頭家眷那天起,就已經死了。
聽聞謝淵這慢條斯理的提醒,鏢局眾多弟子如同從噩夢中驚醒,紛紛打了個寒戰。
怎麽剛剛計時不帶停的?
他們再也不敢將這催命話語當作笑談,互相對視一眼,一窩蜂的衝進鏢局裡收拾行李。
謝淵看了一眼門口僵立、眼帶濃濃忌憚與震驚的王成鵬一眼,看了他手中緊緊握著的大槍,有些疑惑道:
“你也是一刀武館的人?”
王成鵬看著謝淵的眼神,一個激靈,唰的一下將大槍收起,連忙道:
“我不是!我不用刀!我是隔壁縣的,只是路過而已。謝鏢頭,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他試探著橫走兩步,見謝淵沒有出手的意思,立即快步離開了鏢局。
王成鵬是在場修為最高之人,剛剛謝淵出手時,他握著槍,下意識想要反應,卻慢了一拍,眼睜睜看著陳肅被一刀梟首。
隨後他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刀意籠罩著自己,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謝淵放他離開,他才大松一口氣,慶幸自己反應慢了,沒有動槍。要是再快一絲,恐怕就和陳肅是一個結局。
該死的,這陳肅哪招惹的殺神,差點連累自己……
王成鵬悄悄轉頭,看著謝淵只是隨手一揮,就將兩名衝出來報仇的親傳弟子斬殺,毫不容情,頓時又打一個激靈,連忙回頭不敢再看,快步離開了雲照,打定主意不再來這地方蹚渾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