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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爷的这条汗巾子,又是何人所赠?
难不成,也是那沈姑娘?
若真是如此,那可棘手了。
王植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揉着眼睛,想再看明白一些,弄清楚李元净袖中的汗巾子同皇帝的那条究竟是不是全然相同,毕竟这事儿关乎两人的父子关系,可马虎不得。
然而正待要细看,李元净却已经收回了手,将胳膊背到身后去。
“大伴,请。”他对此事还没有半分察觉,一边往前走一边问:“接下来的事可都安排好了?父皇怎么说?”
王植不着痕迹拦住他,致使他放慢脚步,试探问:“小爷,您袖中是什么东西,好似要掉出来。”
李元净一愣,这才想起荷回送给自己的汗巾子还在袖子里,将手抬高,低头看过,果然见它快掉出来,连忙塞回去。
“哟,是条汗巾子吧,哪个姑娘送的?”
汗巾子是拴在裤腰上的东西,只有别人送的,才可能藏在袖子里。
李元净到底少年心性,被他这样一问,耳朵即刻有些发烫,又想到他日日跟在自己父亲身边,而爹爹这些日子的态度,显然是对那沈荷回极满意,自己若透漏出一二分同荷回的好,爹爹大约会高兴。
于是也不隐瞒,道:“还能有谁,沈姑娘。
还当真是她。
王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被丢进冷水里,比那千年寒冰还凉。
这沈姑娘是怎么回事,既然答应同皇爷好,便该一心一意,怎么能一边吊着皇爷一边同宁王私下来往,即便要来往,也不该送两人一模一样的汗巾子,但凡改个样式,他都不说什么了,可如今这,这………………..
而且瞧情况,这汗巾子还是她先送给宁王,之后才不得已弄了条相同的丢给皇爷,显然是没把他当回事儿。
亏得皇爷满心满眼地哄她高兴,结果却换得她这般回报。
可如今终究不是埋怨的时候,想起方才出来前皇帝看着那汗巾子的热乎劲儿,王植心下便一阵冷汗直流。
若是他知道了此事………………
王植忍不住掐了把大腿,让自己保持镇定。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的唱,“你这个狠心的活冤家,为何一样东西两家送,把奴置于何方。”
这戏词也太应景了些。
只不过往日都是男人们四处留情沾花惹草,如今倒反了过来。
拦住还在一心往前走的李元净,王植劝道:“小爷还是把这东西收起来,叫人瞧见到底不好。”
李元净也知道此事事关荷回的名声,自然知道轻重,点头:“我晓得。”
正要进隔间,又被王植拉住,嘱咐一句:“小爷,别对主子提及此事。
这话说得甚是奇怪,他不知王植怎么会对一方汗巾子这般关心,从方才起便好似一直有意无意往他袖子里看。
不过就算他不嘱咐,他也不会将此事告诉父皇,他同沈荷回私下的事,做什么往父皇面前乱说。
他又没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特殊癖好,即便他对她并没有对姚司司那样喜欢,也不至于这样糟蹋人家姑娘。
见他答应,王植松口气,先进去探路,看到皇帝已经将那方汗巾子收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请李元净进去。
李元净总觉得今日王大伴怪怪的,自己不过来给父皇请个安,说些家常话,却被他一直盯着,好似深怕他说出什么叫父皇生气的话来似的。
从前,他从未如此过。
这感觉着实不好受,因此李元净只在里头呆了片刻,便出来了,他清楚地感觉到他出隔间的那一?那,王植胸腔起伏,猛松了一口气。
稀奇,自己怎么着他了?
满腹疑虑,正要回去,却瞧见荷回正悄然从楼梯间上来,便唤了句:“做什么去了?”
吓得荷回险些从楼梯上跌下去,被他扶住手臂,方才幸免于难。
毕竟是刚与皇帝待一起过,荷回如今面对李元净,总是有些心虚,“多谢小爷。”
“方才怎么那么大反应,做亏心事了?”李元净故意拿话刺她。
他方才说话那样轻声细语,怎么被她表现得自己好似多凶神恶煞似的。
荷回被他那句‘亏心事”给说得鬓角生汗,摇头,“………………小爷说笑了,方才不过下去散散心,能做什么?”
李元净凑近她,细细看她的神色,荷回连连后退,“小爷,做什么?”
李元净一双视线静静在她身上扫过,忽然问:“方才,你在下头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荷回手心都是汗。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念经声。”李元净起身,面带疑惑。
他从小就听不得道士或者和尚念经,对这个异常敏感。
荷回以为是皇帝带自己去做事的事情被发现了,心头一跳。
“......小爷听错了吧,这里只有锣鼓响动,哪有什么念经声?走累了,先回隔间歇着。”
没等李元净回答,便快步越过他,往自己所在的隔间走去。
李元净望着她慌忙离去背影,心中疑惑。
他记得今日出门,钦天监是特意算了黄历的啊,怎么大家都怪怪的?
荷回回到隔间后,戏已经快要散了,大家又各自坐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人来禀报,说是叫人都去前头正厅,太虚道长要给他们看相。
荷回一场法事做下来,原本就有些累,又遇见李元净,被他一吓,就更没有了心思,可到底怕人疑心,又兼宁王同嫔妃们都去,自己不好拿乔,只好起身。
到了前头,发现正厅里头的装饰虽古朴简单,但外头却用了同皇宫一样的庑殿顶,上盖明黄琉璃瓦,很是气派,想来是因为东岳庙是皇家庙宇的缘故。
进入正厅,皇帝在最上头坐着,身下是早铺好的御用褥子和软枕。
荷回与皇帝对视一眼,随即飞快收回视线,微垂着脑袋,跟着众人依次落座。
太监拍了拍手,太虚道长这才从外头进来,向众人见礼。
他是依照旨意进来替李元净和众嫔妃算八字看相的,荷回不过是捎带的,凑个数。
最先是李元净,太虚道长恭敬从宫人手中接过李元净的生辰八字,又仔细端详他的面容,叹了句好。
“小爷身为天潢贵胄,自然是不消多说,命格是一等一的富贵,这世上能越过您的人,只怕不多。”
这样的陈词滥调,李元净从小到大听了有一箩筐,早腻歪了,因此并不在意,正当他发困时,忽又听那老道说:
“只是爷心性不定,恐被人利用撺掇,还是小心为上。”
这话倒是新鲜,李元净虽不至于生气,但如今父皇在这里,老道当着他的面说这些,当真有些没眼色。
他是未来的太子,一国太子心性不定,这不是埋汰他么,若是父皇信以为真,继续推迟将他封太子的旨意怎么办?
但当着这么多人,李元净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恭敬起身:“多谢道长警言,小王一定谨记在心。”
轮到淑妃,道长看了看她,倒没说别的,只道:“娘娘多放宽心,需得懂得割舍,莫要让一些不必要的人或物拖累己身,须知一个人要的太多,只会失去更多,最终一无所有,空留流水落花,徒增烦恼而已。”
淑妃闻听这话,若有所思,倒像是听进去的模样,起身:“多谢道长爷爷教诲。”
接下来是庆嫔。
太虚道长看过她的八字和面相,微微叹了口气。
庆嫔神色一紧,问:“敢问道长,可是有何不妥?”
太虚道长没回话,只是问她,“娘娘想问什么?”
庆嫔侧脸看皇帝一眼,犹豫半晌,终于挤出一句:“子嗣。”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被淑妃用眼神止住。
太虚道长摇头:“娘娘命中无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有些惊讶,毕竟如今在座的妃嫔,无一人有所出,闻听这话,都心有戚戚焉,深怕自己同庆嫔一样。
未曾料到是这个回答,庆嫔脸色苍白,险些站不住,极力镇定,方才问:“敢问道长,有何破解之法?”
太虚道长只道:“多做善事,增加修行,或许娘娘有一日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这话已经极其委婉,众人都听出了是什么意思。
庆嫔这辈子都不会有一子半女。
庆嫔心中波涛汹涌,却勉力镇定,望向御座上的皇帝,他却好似没听见方才那话一般,视线望向不知名的方向。
她顺着皇帝目光望过去,却发现他看的人,不是哪个嫔妃,而是最后排角落里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沈氏正低着头,盯着地上移动的日光瞧,丝毫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庆嫔忽然心头咯噔一声。
被人注视的荷回并没发现旁人的目光,此刻正全神贯注看着太阳光发呆,不期然瞧见视线中出现一双云履鞋,抬头。
她即刻回过神来,站起行了个礼:“道长。”
太虚道长颔首,接过宫人递上来的八字,一双眼睛忽然微微睁圆,怔愣半晌,复又重看一遍八字,察觉到自己没有看错,方才将那张写着八字的帖子放回托盘上。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仔细端详起荷回的面相。
眼前的人虽然年迈,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好似能看透人心,被他这般盯着,荷回原本沉静的心也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道长,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他不会看出自己和皇帝的事儿来了吧,竟这般神奇?
太虚道长没吭声,只是抬了手,请她坐下。
众人见他如此,不免面面相觑,这老道士,方才对她们都没有如此恭敬,莫不是年纪大了耳聋眼花,将那小妮子认成了哪个得宠的妃嫔?
“到底如何?”有人不免催促。
太虚道长缕着胡须道:“这位姑娘将来怕是??”
“贵不可言。”
短短四个字,掷地有声。
宫里出来的人,太清楚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纷纷望向李元净。
看来这沈氏,命中注定是要成为宁王妃的了。
将来宁王当太子,当皇帝,她也就跟着成为太子妃,皇后,甚至是太后,可不就是贵不可言么。
李元净闻听此言,亦是有些震惊,他望着荷回的粉面,呆呆地想。
看来他命中注定,要同眼前这人结为夫妻。
可………………司司怎么办?
众人都在忙着窃窃私语,因此无人注意到,此刻端坐在上位的皇帝,嘴角泛起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来,沈姑娘注定是我们李家的人,这下,太后可以放心了,皇爷,您说是不是?”
有嫔妃望向皇帝,皇帝微微抬眼,与荷回对视,乌沉的眼珠泛着一丝从外头照进来的光亮,好像要将人吸进去。
“说的没错。”皇帝缓缓开口,“确实是我??李家的人。”
荷回连忙将脑袋垂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皇帝想说的,其实是‘我的人‘,并不带李家二字。
大庭广众之下,被他这样看着,说出这样的话来,荷回有些受不住,便只能装傻。
众人的八字都算过,太虚道长行礼告退,众人也都站起,向皇帝行礼,等着一会儿回宫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李元净不小心,那方汗巾子竟在此时从他袖中掉落,飘落在不远处一个妃嫔脚下。
那妃嫔捡起,‘呀‘了一声,羞红了脸。
皇帝注意到动静,抬了眼。
那妃嫔跪下谢罪:“皇爷恕罪,只是捡到小爷掉落的东西,有些惊着了。”
皇帝抬了抬手。
王植看清那是什么,心里直道不好,想掩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也没了法子,只能按照皇帝的命令将东西呈上来。
皇帝见是方汗巾子,微微一愣,拿在手里展开,很快便瞧见右下角几颗同自己那方汗巾上一模一样的枣子,绣工相同,只是枣子的位置有些不一样。
两方汗巾子明显是出自一人之手。
皇帝将那汗巾子攥在手心里,指尖微微泛白。
半晌,终于抬眼,问:“你说,这是谁掉的?”
那嫔妃见皇帝声音这样冷,察觉到不对,颤颤巍巍道:“回皇爷,是......是小爷。”
皇帝的目光直直落在李元净身上。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荷回正一副吓坏的模样,悄然往他身后躲。
皇帝下颚绷紧,只觉得手中的汗巾子犹如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