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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密室里,悄无声息,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在耳边响起。
皇帝神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松开荷回,转身坐到榻上去。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他将语气把握得极好,既不太轻,显得自己不重视,又不会太重,显得太过急切,吓着了她。
荷回点头:“………………知道。”
“不后悔?”
“......不后悔。”
皇帝沉默良久,须臾,拍了拍自己身畔的罗汉榻,“过来。”
密室逼仄,他声音出来,仿佛落入空旷的山谷,越发显得清晰。
荷回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东西可带来了?”皇帝问。
荷回点头,从袖中将那春宫图拿出来。
“打开。”他又道。
忍着羞耻,荷回掀开第一页。
皇帝垂头瞧了一眼:“开始?”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询问她的意见。
荷回:“慢......慢着。”
皇帝垂眼瞧她,“后悔了?”
“……..……不是。”荷回硬着头皮道:“皇爷,咱们可否先说好,就只是摆姿势,旁的都不做………………”
皇帝静静望着她。
荷回不知道提这种要求皇帝是否会感到冒犯,心中忐忑,努力调整心神,抬头与他对视。
皇帝忽然淡然一笑,问:“朕只是在教你东西,不是本该如此么,能做什么旁的事?”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
荷回闹了个大红脸,低下头去,“民女失言。”
她看了眼春宫图,率先脱鞋上榻。
在无尽的等待中,耳边传来罗汉榻微微晃动时发出的轻响。
皇帝上来了。
荷回缓缓躺下,闭着眼睛不敢看他。
须臾,她感受到他身躯压上来,鼻端满是龙涎香的味道。
皇帝察觉到她身体僵硬,直挺挺躺在那儿,好似呼吸不过来。
抬眼,又见她双眼紧闭,因为紧张,长且浓的睫毛在眼下不停轻微颤动,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殷红中露出一点白,霎时惹人爱怜。
当真是被吓坏了。
皇帝抬手轻捏她的下巴,柔声道:“睁眼。
荷回呼吸微滞,缓缓掀开眼帘。
只见皇帝整个人伏在她身体上方,连她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朕很可怕么?”他问。
荷回没吭声,可闪躲的表情已经泄露了她的心神。
皇帝于是起身,“既如此,便算了吧。”
眼瞧着他要走,荷回却急了,连忙起身抱住他手臂,“您别走,方才您答应过我的。”
皇帝:“可是你不喜欢。
“………………民女没有不喜欢。”荷回解释,“只是有些紧张而已,您给我些时间适应。”
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同男人做这样的事,即便是假的,也一时难以接受。
闻言,皇帝坐在那里良久,叹口气,摸了摸她的脸,“荷回,朕不会伤害你,相信朕,嗯?”
荷回望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他这话好似有魔力般,叫她慌乱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嗯。”她点头,重新躺了回去。
“腿分开。”他的手落到她支起的膝盖上。
荷回不再像方才那般羞耻,听话照做。
皇帝重新覆上来,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
身体大咧咧地向他打开,到底有些难为情,但瞧见皇帝的动作和神情不带任何旖旎之色,荷回身体里的那股紧张也就淡了许多。
“好了。’
不过片刻,他便从她身上起来,问:“瞧明白了?”
荷回没想到第一个动作如此快,她还以为他会同那图册上画的一样吻她,谁知却没有。
非但如此,整个过程,除了最开始用手指导她动作,后面更是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好似当真只是在认真教她而已,未曾有任何多余的念头。
就在她怔愣之时,皇帝提醒她,“第二页。”
“………………哦,好。”荷回连忙起身,将春宫图再翻一页。
这回的画面比方才那副可要香艳许多,但神奇的是,荷回却再不像方才那般紧张,至少,在皇帝叫她侧躺下去,自己抬起上面那条腿时,她的身体不再像方才那般僵硬。
皇帝躺在她身后,手落在她抬起那条腿的腿弯。
“松手,你不必用力。”
荷回脸红了下,将手松开,整个腿的重量落到皇帝手上。
好似还差了什么,荷回抬眼,瞧了下床头的春宫图,提醒皇帝,“......皇爷,手。”
皇帝像是才发现似的,闻言,将另一条手臂从她侧腰下穿过,手掌落到她身前。
这个时候,他的这只手掌应该………………
荷回又瞧了一眼那副画,耳朵腾的一下烧起来。
应该在她的胸脯上。
荷回呼吸微重,眼见着眼前那只手微微抬起,一颗心再次跳起来。
须臾,却见它只是稍稍往下挪动少许,便不再动了。
没有覆上来。
荷回说不准是庆幸还是失落,望着他宽厚的掌心,垂了眼。
“皇爷。”不知为何,她忽然很想同他说说话。
皇帝闻言,眼底有些意外,嗯了声,“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荷回闻着从他身上飘过来的龙涎香,淡淡开口,“您的手上,好多茧子。”
皇帝:“平日里要练习拳脚、刀剑和骑射,手上就留下了这些东西,弄疼你了?”
荷回摇头。
她喜欢他手上这些轻薄的茧子,叫她总是忍不住想象,他在战场上,是怎样的英姿飒爽。
“一定吃了许多苦吧。”
她又想起那回替他更衣,在他身上瞧见那些刀疤,那么深,被砍中时,定然很疼。
似乎是未曾料到小姑娘忽然问起这个,皇帝不免微微一愣。
从小到大,他甚少得到别人的关心。
他是皇爷爷钦定的好圣孙,所以自小便必须要比别人做得好,读书写字、拳脚骑射,一样都不能落下,做得好是应当的,做不好,便要受罚。
在他的记忆里,父皇母后甚少因为他做好一件事而夸奖关心他,只是叫他自己分析不足,看下次能否做得更好些。
他已经习惯了被如此对待。
后来成为太子,再后来登基称帝,他便成了这大周的天,天生来就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没人会关心天受没受过苦。
他从未想过,头回听到这话,是从怀中这个小姑娘的口中。
心里升腾起一丝陌生的暖意,将下巴抵上小姑娘的鬓角。
“嗯,应该吧,不记得了。”
荷回听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谈论此事,心里竟升起一抹怜惜之意。
太荒谬了。
她竟会对当今天子产生这种情绪,当真是吃错药了。
抬手摸了摸他的手,指尖轻轻在他手心的那些茧子上扫过,然而不知为何,身后的皇帝忽然呼吸加重,哑声开口:“别动。”
荷回动作一顿,立即就感受到了身后那人的不对劲。
他们如今这样的姿势,身体离得极近,稍稍有什么动静,另一个人便能很快感知到。
荷回脸色发烫,连忙将皇帝的手松开。
ftb.......
这回,她再不能像那晚那样帮他了。
“荷回。”皇帝唤她。
荷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他叫出来,怎么就这样好听。
“嗯?”她没有跑开。
“朕想亲你。
荷回脸红如血,他们这个姿势,他还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叫她怎么招架得了。
荷回侧过头,缓缓点头。
皇帝低下头去。
先是轻啄,后来变成了深吻。
荷回想,这个姿势是应该这样么?她下意识动了动,被他按住,落到她耳朵上去。
要了命了。
荷回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耳朵比双唇还要敏感,他这般对她,叫她的身体也好似不对劲起来。
她双眼朦胧,忽然问:“只是这样么?”
夫妻欢好,就只是这般摆着姿势而已么?
“想知道?”皇帝在她耳边开口。
荷回忽然想放肆一把,来止住她身体里莫名其妙钻出来的痒意。
荷回伸出手,一只臂膀向后,落到皇帝脖颈上。
皇帝眸色微沉,下一刻,将彼此拉近。
荷回睁大眼睛,“......皇爷?”
明明隔着衣衫,明明他们连碰都没碰到,却叫她这样丢魂。
“瞧明白了么?”他问。
荷回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皇帝怕吓着她,没再继续,从身后抱着她,呼吸微沉,“......荷回。”
“嗯?”
皇帝却没再说话,只是同她静静在那里躺着。
她知道他要问什么。
可他们不能。
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够了,再往前走,便是万丈深渊。
两个人在里头又待了半个时辰,方才出来。
离去前,他问她,“过几日秋猎,你跟着去瞧瞧,别成日在屋里闷着,没得憋出病来。
荷回原本想着除了学东西,平日里离皇帝远些,便道:“民女就不去了吧。”
皇帝道:“朕这一去就是快一个月,你当真不同朕一起?”
荷回讶然:“要这么久?”
皇帝点头:“秋猎不单是狩猎那么简单,更要紧的,是接见犒赏戍守边关的王公大臣,一路上在各处行宫歇脚,接见当地官员,听他们汇报朝务,花费的时间自然会久些。”
荷回听着,在心里算了算,照他这么说,他要到十一月才能回来。
到时候,他们约定的三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一半。
皇帝一瞧便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宫里人几乎都去,只你一个留下,有什么趣儿?”
荷回下意识问:“小爷也去?”
皇帝抿了唇角。
荷回问这话,只是惦记着李元净还要教她写字,因为照皇帝方才所说,秋猎肯定要带走大半宫人,那些读书识字的女官定然是要都跟了去的,李元净再一走,她就连个问问题的人都没了。
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跟着沉默起来。
索性皇帝并未在此事上纠结太久,微微颔首:“他自然是要去的。”
荷回想了想,终究点头,“那民女也跟着去就是了。”
皇帝只觉得一口浊气憋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方才在密室里的那点缱绻全化作了虚无。
他要哄她出去,竟要用李元净做诱饵才成。
荷回见皇帝一直注视着自己,有些莫名,“皇爷?”
皇帝没吭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半晌,道:“回去吧。”
到了储秀宫,荷回仍旧在想着皇帝方才的神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好像,生气了。
是因为她问了李元净?
荷回叹口气,对自己如今同这对父子的关系,感到心烦意乱。
到了出发前那夜,荷回在太后宫中忙着帮她收拾箱笼。
太后心疼她,道:“叫底下人收拾便成了,你忙什么,仔细累着。”
荷回笑道:“多谢太后关心,不过是还有些小物件儿没收起来,哪里就累着了。”
太后道:“那也该坐下喝口水,今日你都在我宫里忙了一天了。”
又问:“你自己的东西可收拾好了?”
荷回颔首:“早收拾好了,这才敢到太后您这儿来,不然倒没的给您添乱不是?”
太后指着她笑:“你这孩子,如今一张嘴是越发会讨人喜欢了。”
跟她才进宫来时,当真是大不相同。
那时,她当真是个乡下丫头,笨嘴拙舌的,老实得过分,如今再瞧,却发现已经不知何时出落成大姑娘了,举止神态间竟比皇帝的那些后妃不遑多让,甚至还要更娴雅些。
她是从何时变化这么大的?
好似......是从皇帝回銮后?
正恍惚间,忽见荷回放下东西过来,好似有话要说。
太后抬手,叫殿里的宫人出去。
“好孩子,何事?”
荷回有些难以启齿。
方才,她忽然想起春宫图一事,想着既然要出去,在外头多有不便,便想求太后好歹宽限些日子,等回来再说。
“......太后可否将考试推迟些?”
太后一头雾水:“考试,什么考试?”
荷回便道:“……………就是那春宫图。”
太后狐疑道:“好孩子,你糊涂了,这东西哪里有什么考试?谁告诉你的?”
闻言,荷回呆愣住,心头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