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向一山并没有在布尔津待多久,打探到穆提一家都在准噶尔盆地后,他打算动身了。
出发之前,瞿光明拿了个新相机送给他,还让他开着车子过去,方便。
向一山有些小意外,但他是不会和自己舅舅客气的。
检查完自己的行李后,他就驱车出发了。
二月的阿勒泰,冰雪还很厚重,和过年前的景色又不一样了,宛如仙境般的存在。
向一山边记录着周边的美景,边缓慢朝目的地前进。
下午,向一山到了牧场,远远看去,右边是阿勒泰山脉,左边就是天山,整个牧场被严严实实围了起来,和其他地方相比,这里确实没有那么冷。
怪不得他们管这里叫做冬窝子。
问过其他牧民具体位置后,他往前开去。
没走多久,就看见远处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和送给向一山的那匹白马。
白马看起来被养得很不错,倒是穆提,独自靠在房子边的栅栏上,在雪的小小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向一山内心有些激动,把车停好了之后走了下去,穆提也注意到他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下车。
时隔几个月再见面,难免多了些生分,穆提只是远远地看着,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向一山倒是毫不介意,关好车门踩着雪往她那边走。
“你好啊穆提,今天是你一个人在家吗?”
向一山这会才看清,穆提似乎比去年要长高了一些。
穆提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一条牧羊犬窜了出来,对着向一山大叫。
那是穆提家其中的一只牧羊犬,一个冬天过去,直接把向一山给忘了。
穆提眼中闪过一丝苦恼,立即上前把狗拽住,然后按在了雪地里,狗尾巴摇啊摇,不叫了。
向一山微愣,这一幕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第一次来穆提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画面。
狗狗放走之后,向一山把游戏机递到她面前。
“穆提,这是答应给你的游戏机。”
穆提抬头双手接过游戏机,接着又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的话让向一山觉得有些怪怪的,从刚才就感觉到了,她情绪似乎很低落,即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游戏,看起来也并不开心。
她抱着游戏机,扯着栅栏上的铁丝,向一山也选择靠在她旁边,好好地打量了一番。
伴随着远处的狗吠和羊叫声,向一山开口询问:“穆提,你家人都去干什么了?”
穆提吸了吸鼻子:“外婆和舅舅一起出去放羊了。”
在这时,远处半坡上传来稚嫩的喊声,向一山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库拜的卷发也长了一些,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块破布,拖着跑来跑去,自己玩得很开心。
但他的头发实在有些长,结合他一蹦一跳的动作,更加喜感,活脱脱一个小野人。
但没过多久,他就转头去追小羊崽了,小羊被他吓得咩咩叫,一个冬天过去库拜也变成了牧羊弟。
向一山没等多久,一个骑着马穿着花紫色衣服的男人骑着马过来,把马拴在毡房子外面时,他走上前去用哈语打了个招呼。
男人瘦瘦高高的,习惯性驼着背,看向一山时脸上带着疏离。打招呼时也只是点了下头,看上去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
男人放好东西后,靠在了栅栏上,向一山上前打招呼。
“你好,我是从北京来的向一山。”
男人没有意外,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库尔曼。
库尔曼的年纪也差不多,看起来和穆提还有几分相似,向一山想到了穆提那个进城去的爸爸。
“伊利达娜是你的妻子吗?”
库尔曼却有些勉强地笑了,开口解释:“不是的,他是我姐姐,库拜是我的儿子。”
他招手把库拜叫过来抱在怀里。
他就是刚才穆提所说的舅舅,向一山回头看了眼,看见了骑马而归的莫丽德尔外婆。
向一山没看见伊丽达娜,有些疑惑:“伊利达娜还没回来?”
库尔曼闻言,脸色一僵,避开了向一山的视线。
“她进城去了,其他的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向一山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态度有些奇怪,就好像不愿谈论关于伊利达娜的事情。
“今天她会回来吗?”
库尔曼沉默了。
他看出了库尔曼的为难,没有就继续追问,转身去迎接莫丽德尔外婆了。
外婆见到向一山很是高兴,下马后直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路辛苦了。”
“好孩子,我们进去说吧。”
向一山先和莫丽德尔外婆进了毡房子,看见房子里面没人,他还愣了一会儿。
伊丽达娜进城这件事他没想通,莫丽德尔外婆打热水洗脸时他疑问出声。
“伊利达娜怎么忽然进城去了?”
莫丽德尔外婆手上的帕子散发着热气,似乎犹豫了几秒才开口。
“她去世了,离开人间了,我们这里的风俗不能多说,抱歉。”说这句话时她的语气格外平静,甚至脸上还挂着笑。
向一山却懵了:“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他嘴巴微张,眼中闪过难以置信,整个人都僵住。
他猜想过原因,觉得或许是库尔曼和她关系不好,又或许是进城找穆提的父亲了,怎么也没想过,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不好直说,就会说已经去了城里。
向一山沉默下来,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说穆提的爸爸也进城了。
一瞬间,他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还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想不通这样的难事怎么会落在同一家人身上。
明明才说有风俗不好多说,莫丽德尔外婆捋好头发后还是走到了摆照片的地方。
一张小桌上,摆着三张照片,不仅伊利达娜的照片在其中,穆提外公的照片也在。
“遗照在这里,她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去世了。”或许是看了照片,莫丽德尔外婆声音多了点哽咽。
向一山看着那张照片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明明他才收到信没多久,明天刚刚还觉得她是活生生的人。
莫丽德尔外婆开始热茶,良久,向一山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外公也去世了吗?”
“是的,他身体不好,也跟着去了。”
向一山陷入片刻沉思,他盯着那张遗照看了很久很久,明明很近,却只觉得越来越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