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向一山到了布尔津县里。
重新回到准噶尔盆地地区前,他想把照片洗出来带过去。
布尔津县比较落后,他找了十几分钟终于看见了一家天津照相馆。
老板是个有些圆润的中年妇女,人很热情,就是业务还不太熟练,搞了快一个小时才完事。
向一山接过照片检查,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多了几张重复的。
多了几张可是要加钱的,向一山立即开口:“老板,你怎么给我弄了好几张重复的?”
老板愣了一下,过去一看还真重复了。
她有些心虚,但似乎并不打算做出什么弥补,把头扭向一边:“小伙子,我是按着你说的数量打印的,都印出来了,你可不要乱说啊。”
向一山见她不愿意负责,也有些头疼,但他不想和这样的人争论。
正思考对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不久前瞿光明说的话,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把重复的照片也买下来。
“行吧,重复就重复了,我付钱,老板你给也给点优惠。”
结账离开后,向一山去找了邮局。
那几张重复出来的照片他装好寄回了北京,里面只有照片,没有信。
工作人员问他怎么不写信,向一山却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他和向国骏的父子关系还没有亲近到那种程度,给他分享自己的日常就已经很不错了。
要不是因为向国骏的五十岁生日,还有他舅舅明里暗里想缓和两人的关系,他或许连照片都不会寄。
回到瞿光明住处后,向一山不经意把这事说了出来。
瞿光明欣慰地笑了,用力拍了两下向一山的肩膀:“你小子做得不错,其实你爸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他还是在乎你情绪的。”
向一山和以前相比平静了很多,甚至都能开口调侃:
“你说的是那些他自以为,为我好的事吗,我要是做一点他不喜欢的事,他就要发火了,就像上次把我相机摔了。”
说到这里,瞿光明反而严肃起来,向一山怪异地看了他好几眼。
瞿光明深吸了一口气,直勾勾地盯着向一山:“那要是我说那个相机其实是他出钱买的呢?”
闻言,向一山睫毛微微颤抖,原本万分平静的心底也掀起了波澜。
片刻后,他自嘲般笑出声:“那怎么可能……”
“难不成我还会骗你,还有那辆车子,是我和你爸一人出了一半的钱收来的,你自己说说……”
向一山听见这些话,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底还是涌出了几丝微妙的感受。
他撇了撇嘴,没有发表意见,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瞿光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和他爹一样,死鸭子嘴硬。
两天后,向一山正式出发去准噶尔盆地,明明已经三月底了,这天却意外降下了大雪。
不过这边极端天气常见,向一山没有在意,顶着大雪前进。
后面几天,也一直都在下雪。
而这期间,所有人都没察觉到异常,直到三天后一场暴雪袭击了整个阿勒泰地区。
直到这时,所有的游牧民才反应过来,他们不幸遭遇了一场灾难级的雪灾。
天地之间,一片白雪茫茫,原本地上的点点绿色也全部被白雪掩埋。
地上雪厚的地方,一脚踩下去,直接将小腿都掩埋住。
草场上的牛羊就更惨了,不仅没有站脚的地方,甚至都没有办法找到食物。
莫丽德尔外婆直发愁,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向一山也没闲着,每天早上都来穆提家铲雪。可到了第二天,厚雪又会再次把地面覆盖。
过了半个月,暴雪终于转成了小雪。
可到了这时,新的问题出现了,莫丽德尔外婆早上起来后,从羊圈里面提出来五只小羊仔的尸体。
莫丽德尔外放进布尔曼挖好的土坑里,一个压着一个。
把死掉的羊放在土坑里,没过多久会有老鹰过来吃。
“小羊死了,我们的干草也吃完了,希望冬天快点过去……”莫丽德尔外婆浑浊的双眼中布满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向一山想起那种专门卖干草的地方:“不是有地方卖干草吗,买一点回来,再不行的话牛羊也可以赶紧卖掉。”
如果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损失绝对难以想象。
向一山能想到的方法,做了这么多年的游牧民的莫丽德尔外婆怎么可能想不到。
她走到羊圈旁,轻声叹气:“现在的干草太贵了,我们牛羊这么多,买不起的。”
“今年养这些动物的人太多的,卖不掉,价钱也很低。”
“还是慢慢等吧,死了也是它们的命……”莫丽德尔外婆靠在栅栏上,看着羊出神。
他们都接受了这一切,也做好了后面的准备,人和动物是没办法和大自然抗衡的。
向一山心里很急,但却无可奈何。
他这一刻特别恨自己还只有十八岁,没有积蓄,没有足够多的钱帮忙。
又过了两天,降下来的雪变得更少了,地上的积雪也开始慢慢消融,只是地上的草仍然见不到一点绿色。
动物都饿得不行了,原本不吃草根的牛现在都把根翻出来吃了,可远远不够,没过多久,地上就全是泥巴了,连根枯草都看不见。
其他牧民家里情况也开始不容乐观,草场上到处挖了大大小小的土坑。
穆提家牛羊的情况也变得更严重了,牛羊马都很虚弱,甚至还病死了两头牛。
莫丽德尔外婆心疼不已,向一山见到这么多动物陆续死去,他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动物死去,于是打电话求助舅舅让他帮忙买点草料。
瞿光明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帮他打探一下哪里还有卖掉。
虽然他说不一定能买到,向一山还是多了几分期待,一点希望也是希望。